三郡王的聲音響起,三個弟弟一起起身行禮,一起納悶三郡王的到來。
三郡王彎腰看一眼十九弟的睡顏,拉個繡墩坐下來,拿著毛巾擦擦汗,自己倒一杯茶一仰頭灌下去,直接說道:“你們鬨出來這麼大的動靜,整個四九城都膽戰心驚的,我能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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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要自己鬨大,逼得我們為了安撫民心不得不輕拿輕放!”九阿哥一拳捶在木頭墩子上,胸膛距離起伏著,真忍不住這火氣了。
四貝勒和八貝勒一起看三郡王,四貝勒直接問:“三哥聽到什麼風聲?”
三郡王輕輕搖頭,一臉“你們都太年輕”的歎息。
“楊侍郎家裡楊夫人看著亂成一團的家,看著哭鬨的兒孫們,呆呆木木。卻在聽到小廝傳達完楊侍郎的話後,猛地跳了起來:‘帶著人,跟我去隔壁。’”
楊夫人去了隔壁那外室家裡,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等刑部帶人到的時候,那外室蒙頭就朝柱子上撞,幸虧有圍觀的人身手好,給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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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抬腳就要趕去刑部,叫四貝勒喊住:“這個時候不要去。”
“三郡王也說:“放心,放心。我也派人去打了招呼。那刑部的人既然帶著外室去了刑部,就不會要人死了。頂多,……”
“頂多要她死也不開口。最好再反咬一口,說她是冤枉的,根本不認識楊侍郎。因為其他證據都被楊夫人給毀了。”八貝勒的聲音飄得好似不是自己的。
“那孩子那?”九阿哥不死心,“三哥,四哥,八哥,我親眼見過那個孩子,和楊侍郎有八分相似。”
“沒用。即使咬出來這孩子是楊侍郎的,楊侍郎頂多在私事上不修,這不是什麼大事。官員們喜歡一個青樓女子,怕影響名聲不敢納妾養做外室,這在官場上不少。”三郡王看著三個弟弟,“你們不了解女人。那楊夫人為了自己的孩子,無論如何要保住楊侍郎,她……”
三郡王眼裡一狠,三位皇子都心頭一震。
楊夫人直接捂死那個孩子毀屍滅跡,都有可能。
楊夫人對著那外室一番威脅,比如那外室的娘家人的生死,那外室到了刑部衙門,可能真會一個字也不說。
三郡王歎氣:“一旦被如此拖延下去,楊侍郎交出貪汙款,免職下放地方,其他人都摘了出去。這是官場常用的方法之一,就一個字,拖。”
寂靜中,隻有風吹衣擺帶起來的波動。
三郡王打量這裡變化巨大的風景,無法相信這裡是曾經的福莊,人人懼怕的福莊。三郡王輕聲吟道:“彆院深深夏篥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叫九阿哥的模樣,硬生生地停住。
九阿哥的上下牙齒咬緊了,咬得出血了都。那臉色彆提多難看了。
九阿哥並不想那個孩子,因為這個事情喪命。那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九阿哥長這麼大,日常再怎麼脾氣凶,也沒要過誰的命。
八貝勒輕輕一歎,九阿哥打小被母親宜妃娘娘寵著,還有親哥五貝勒護著,那真是生活順遂得很,根本沒有經過什麼生死。
“九弟也彆擔心。那位圍觀之人能救下來那個外室,也會救下來孩子。那樣的情況下,敢圍觀的人都沒幾個,更何況出手救人?”
九阿哥眼睛一亮,一個名字在心裡,差點喊出來。
八貝勒用眼神給予肯定,應該就是那位大俠“三隻手”。
九阿哥的心神一鬆,身體癱軟下來,一腦門的汗。
看得三郡王忍不住搖頭:就這樣,還要辦差?
四貝勒起身,看看十九弟,發現他睡熟得很,小豬崽一樣,放了心。坐回來,對上九阿哥的樣子,也是皺眉:“茶壺空了,去加水。”
“哦。”這裡自己最小,九阿哥迷糊地答應一聲,拎著銅水壺出去園子,外麵有機靈的宮人已經拎著滿水的茶壺等著,他拎著茶壺回來,自覺地泡茶,給哥哥們倒茶,一番忙乎,倒也是平複下來一些。
九阿哥挨個看著哥哥們,又去看看十九弟,呆傻傻地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等。”四貝勒的話音一落,十四阿哥的聲音響起,“就知道你們等著,皇上派我來了。”
十四阿哥喊著話,人就大步走了過來,拿過一個空茶杯自己倒一杯茶,一仰頭灌下去,再倒一杯,再灌下去,跟渴了一天似得。
“自從刑部開堂去戶部拿楊侍郎,汗阿瑪就一直關注,太子、大哥、十二哥,還有我,都在乾清宮陪著汗阿瑪。汗阿瑪那氣得,那真是氣著了,抬手就摔了心愛的六月花神杯。”
其他兄弟麵色不變,九阿哥卻是心虛害怕的不行。
十四阿哥再倒一杯茶,灌下肚子,一擦嘴,又說:“那些老臣在宮裡纏著汗阿瑪,汗阿瑪脫不開身,太子和大哥要避嫌,留著十二哥陪著,要我過來和你們說一聲。”麵朝皇宮的方向一鞠躬,其他兄弟們都起身跟著鞠躬,十四阿哥傳達皇上口諭:“‘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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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郡王和四貝勒在心裡歎息皇上的一片仁君之心。
八貝勒和九阿哥都是心頭震動:他們還以為皇上就是不罵他們,也要攔著他們不再鬨下去。
四貝勒麵色凝重:“這事,要辦下去,還要將影響壓到最低,不擾民,不能要皇上的名聲受損。”
九阿哥一聽,立即看八貝勒:“戶部還有人做事嗎?”
“十三弟領著人在戶部,事情沒有落下。”八貝勒一抹臉,也覺得難辦,“三哥,四哥,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就是牽扯太大,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不敢審楊侍郎。都怕被牽連出來。”
四貝勒點頭,卻又問道:“你和九弟在刑部衙門門口鬨得一場,是怎麼回事?”
“我……我……”八貝勒臉微紅,難為情,“我和九弟要鬨大,表達堅定的態度,這樣他們就不敢隨意上個折子了了這樁案子。”
九阿哥嗤笑:“八哥,你就直說了。剛剛十九弟還誇你來著,說什麼‘八哥強大起來,再慘一慘,更美。”
三郡王和四貝勒、十四阿哥都疑惑。
九阿哥笑著,細細地解釋:“十九弟不知道打哪裡聽來的話本子故事,說八哥這樣的‘美男子’,就是要強大,才是真正的美男子。而真正的美男子,要慘一點兒,比如被知己好友辜負,搶了媳婦兒;被同僚陷害蹲了大牢,流放千裡,好比那被送去吳國的西施一般,捧著心心口疼吐血的樣子,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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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反應過來的幾個兄弟,實在是想笑。
“八弟,你這‘美強慘’人設很可以。三哥支持,保證給你手絹管夠。哈哈哈哈。”三郡王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趣事兒,笑得很是肆意。
“八弟,四哥認為這個方法很好。你繼續裝這個人設,堅信楊侍郎是清白的。”四貝勒也笑著,很是鼓勵的話,明顯帶著笑意。
八貝勒氣急了,臉黑了,深呼吸深呼吸,還是好氣有沒有。
“我這是為了辦差!”八貝勒低吼一嗓子,眼見哥哥們笑的更厲害,更氣!
“八哥,你們在說什麼?”十阿哥的聲音傳來,兄弟們沒有一個回頭的,除了十四阿哥作為弟弟,大笑著給他倒杯水,等他喝完,再給倒杯水。
十阿哥解了渴,又奇怪他們之間的氣氛,又問一句:“八哥,九哥,你們說什麼這麼開心?三哥、四哥,十四弟,你們怎麼也在?我跟你們說,這四九城亂了。戶部、刑部、工部……搞的人心惶惶的。出了什麼事?”
“影響到老百姓了嗎?”四貝勒隻關心這個。
“那倒沒有。就官場。”十阿哥更疑惑。
幾個兄弟聽著,放了心。君臣博弈,不影響到老百姓才是正理。
四貝勒收斂笑容,沉思片刻,看一眼八貝勒和九阿哥:“這個方法很好。八弟繼續裝之前的形象,九弟繼續鬨,不要提什麼家國天下的大義,就說你看不慣楊侍郎的裝模作樣,就是要搞他。可聽明白?”
八貝勒和九阿哥一起看四貝勒:原來你是這樣的四哥!今兒可見到你的真麵目!
四貝勒不搭理他們:“到了汗阿瑪的麵前,當著群臣的麵,也死咬這一點。汗阿瑪要生氣,你們就學十九弟……”
學十九弟什麼?
八貝勒和九阿哥沒有聽懂,十四阿哥也沒聽懂,十阿哥更迷糊。三郡王恨鐵不成鋼:“撒嬌,耍賴,不會?找哥哥們幫忙,不會?”
弟弟們傻了:原來你是這樣的三哥!你的斯文君子風度那?
四貝勒實在看不下去,一人拍一肩膀:“如果太子和大哥訓你們……”八隻眼睛一起看他,真跟嗷嗷待哺的傻娃子一般。“哭,會吧?”四貝勒的話音裡都是嫌棄。
難得的,四個弟弟不光沒有反駁,還一起乖乖點頭,就感覺,今天可真是顛覆我對三哥和四哥的認知。
列祖列宗在上,原來哥哥們都是這樣的耍無賴的!
三郡王一人一肩膀,狠狠的,那真是嫌棄的不行:“三哥和你們四哥不用耍無賴。”
“對對。”四個弟弟一起小雞啄米地點頭:哥哥們都有本事,太子和大哥也不敢怎麼訓話。
果然是排行靠後吃虧。四個弟弟心有戚戚焉。
四貝勒真心嫌棄這些弟弟們,掏出來懷表看一眼時間,去躺椅上喚醒睡熟的十九弟。
“十九弟,吃完藥再睡,乖。”
瀟灑不想動,更不想吃藥:燒退了一點點,味覺恢複,那湯藥苦的他難以下咽。瀟灑耍賴:“瀟灑睡著了。”
四貝勒笑了:“好,十九弟睡著了。四哥抱著十九弟去吃藥。”說著話,四貝勒掀起薄毯,直接抱著無賴的孩子,走出去園子。
瀟灑:“……”
滿院子的太陽花草樹木,都替他們的瀟灑小道士留下可憐兮兮的淚水。
看著幾個哥哥都是心裡一樂。
八貝勒和九阿哥心裡一動,跟著出來,眼巴巴地看著四貝勒給十九弟喂水,用點心,喂藥,等到十九弟用完藥,好似不大困的樣子,趕緊問道:“十九弟,九哥還需要幫忙。”
瀟灑小道士嘴巴裡苦的黃連一般,但他很高興幫助哥哥們:“九哥你問,瀟灑一定幫忙。”
“九哥問了哦。如果十九弟和其他人打架,惹了汗阿瑪生氣,十九弟會怎麼做?”
瀟灑一皺眉,四貝勒給他一顆麥芽糖,他含著一會兒,疑惑地看著等候的九哥和十哥。
“瀟灑知道,小孩子和人打架,那人來告狀,小孩子回家會被父親打,但這是不對的。”瀟灑是孩子,天然地站在孩子的立場,氣呼呼,“皇上要是打瀟灑,瀟灑就跑。師父說,好父親會護著瀟灑,幫瀟灑打架。”
因為含著糖,說話不清楚,但意思很清楚。
——大臣和皇上告狀八貝勒和九阿哥,皇上要是好父親,自然會護著八貝勒和九阿哥。皇上要不是好父親,那就跑啊。難道站著給打不成?
四貝勒輕輕咳嗽:“‘小杖則受,大杖則走’,孝子之道也。”
八貝勒和九阿哥就感覺:我今天可真是見識了真正的四哥!
八貝勒再問:“那,要是外麵的人和皇上哭怎麼辦?”
瀟灑眼睛一亮:“八哥和九哥哭得更大聲哦。”又生氣,“皇上要是偏心,八哥和九哥就不理皇上。”
三位哥哥包括四貝勒,都驚呆了。
瀟灑記起來十八阿哥和他打架,皇上偏心的事情,很是“心疼”地護著兩個哥哥:“八哥和九哥不怕哦,瀟灑幫著哥哥們。皇上壞啊,就喜歡弱的,皇上還不聰明啊。師父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要大聲地哭,大聲地哭,去和祖母哭,皇上聽祖母的哦。”
三位哥哥都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都重重點頭!四貝勒還心有感觸地說:“四哥知道應該是這個方法,但真的也不會。十九弟棒棒噠。”
“瀟灑棒棒噠。”瀟灑昂首挺胸,誌氣遠大明亮:“瀟灑不要做乖孩子哦。”
哥哥們再次重重點頭:做乖孩子是沒有前途的。
三郡王回去翰林院做安排。四貝勒回去府裡做安排。十阿哥去六部衙門走一圈,拿出來強硬的態度:一事是一事,誰敢鬨事,爺抽誰。十四阿哥守著犯困要睡覺的十九阿哥,輕輕地哄著:“十九弟莫怕,很快就能好利索了。不怕哦。”
瀟灑迷糊聽著,上下眼皮打架,伸手拍拍十四哥的胳膊,很快睡了過去。
進宮的大街上,八貝勒和九阿哥收拾出來一個“受寵的頑劣孩子”的心情,昂首挺胸地坐在馬上,迎接屬於他們的狂風暴雨。
皇宮裡頭,皇上那真是氣到了。
頭也真是一個頂兩個大了。
戶部的清廉招牌,那也是朝廷的一個清官招牌啊。就這樣,就這樣,被小偷給摸出來了!
還養著外室在隔壁!要楊夫人和外室做手帕交!
皇太後都生氣了,滿宗室的老福晉們都生氣了!
皇上龍顏震怒,聽著老臣們大臣們給求情的言語,怒火在胸膛裡沸騰,憤怒的龍臉扭曲成暴怒的獅子,仁慈慣了的麵龐,燃起火來格外地可怖。
“還有臉和朕求情!”皇上抬手摔了自己心愛的七月花神杯,就感覺自己那臉麵和裡子,都跟那碎掉的杯子一樣四分五裂,還有茶水在上麵形成汙跡。
“皇上贖罪,皇上贖罪。”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看得皇上更怒。
皇上是皇上,萬萬人之上,皇上怎能忍受如此蒙蔽?!
即使老百姓會說皇上是被蒙蔽的,是不知情的,皇上還是英明的,皇上懲治貪官了。可皇上自己知道,自己治下出來如此貪官,他還英明什麼!將來那史書上怎麼寫他!
老臣們也都知道皇上愛名聲,都哭著磕頭:“皇上,這隻是一個意外。皇上,楊侍郎的事情,不大。皇上。”“皇上,臣等一定辦好此事,皇上千萬保重龍體,千錯萬錯都是臣等的錯。”……
皇上聽著,臉色鐵青,沒有表示。
梁九功拿著小掃帚,自己清理地麵上的汙跡。
十二阿哥給皇上再倒一杯茶,雙手奉上。
皇上輕抿一口茶,極力緩和自己的情緒,可無論皇上怎麼安慰自己,都是怒極。
小太監進來稟告:“皇上,八貝勒和九阿哥求見。”
“要他們進來!”兩個兔崽子!皇上那怒火蹭蹭蹭地上漲!
作者有話要說:彆院深深夏篥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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