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番外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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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後宮宗室皇親國戚們,都因為皇上的這波操作,引起的議論不小,可這次都隻敢在心裡嘀咕了。

見到十九阿哥就是一臉幽怨。

尤其哥哥們,恨不得打這鬨心的弟弟一頓,卻又不舍得,更是鬨心。

始作俑者·瀟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一臉天真爛漫的微笑,看得誰都想打他一頓。

五貝勒因為宮裡母親的鬨騰,實在心煩意亂。放眼四周,唯一能說說話的,也就罪魁禍首之一的十九弟了。

五貝勒踱著八字步來到端本宮,蹲在小池塘邊,揮退了太監嬤嬤們,吃著十九弟扔過來的一個蓮蓬,和池塘裡的十九阿哥訴苦:“十九弟,你說,皇上……”他們哥倆當時守在皇太後跟前,清楚地聽到皇上和皇太後保證說“退位”。

瀟灑泡在池塘裡做美人魚狀,渾身光溜溜的,聽了五哥的話也沒動彈。

傳音入密,單獨和五哥說道:“五哥,你看皇上,這段時間,罰了這麼多官員,還不給哥哥們封王,還擼了大哥和三哥的郡王位,為了什麼?”

五貝勒一個大大的白眼,還能為了什麼?吐出來一口蓮蓬殼子,吐出一口悶氣,五貝勒道:“五哥說實話啊,……”

五貝勒的話咽在肚子裡,瀟灑也知道:這要是不是親爹,哥哥們早撂挑子不乾了,就沒見過這麼會打擊兒子的親爹。

咳咳,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也是打擊哥哥們的凶手之一。

備受雙重打擊的五貝勒,叼著一個蓮蓬籽兒仰頭看天,覺得他還真不如去蒙古邊境去守著,至少清淨啊,心靈不受傷害。

瀟灑從池塘裡冒頭,很有情意地給五哥一個“安慰”:“五哥,弟弟認為,皇上這是在,鋪路了……”

五貝勒呆了呆,再呆了呆,嚇得白眼一翻,身體掉到池塘裡嘴裡灌了幾口水,胳膊腿兒狼狽地撲棱著。

好歹當年學了一點遊泳技藝,五貝勒站穩自己,顧不得在水裡,抱著十九弟“哇哇”地嚎:“十九弟啊,你知道我們的四哥那個人啊,他自己當自己是頭小毛驢,他要其他人也做小毛驢啊……”

五貝勒真怕,皇上選了他四哥。

不是對四哥有偏見,是真怕了四哥的個性。

瀟灑抬手拍拍五哥的肩膀,哄著道:“還不一定……皇上的心思,不能猜。”

“十九弟……”五貝勒更能哭了,好似看到自己做牛做馬出力不討好的未來:“不管怎麼樣……”做皇帝的兒子都這樣淒慘了,做皇帝的兄弟更沒有期待!“十九弟,我們趕緊跑吧,我們誰也不告訴。你不是想去海外看看?五哥和你一起去。”

瀟灑:“五哥,你走了,哥哥們鬨起來……”

五貝勒打個哭隔兒:“祖母最是疼我們兩個,我們先照顧好自個兒。”

哥倆一番嘀咕,商量好了跑路。五貝勒連自己親娘親兄弟、老婆孩子都不告訴的。

再說回來,皇上一通發作,瞧著一個個討人厭的兒子們大氣不敢喘的樣子,心裡鬆快很多,小小的滿意。

去寧壽宮看了看,到底還是不能習慣皇太後的離開,思及每次酷暑都奉皇太後去承德避暑,心裡更是難受,更怕小十九沉浸在傷心裡,帶著一家人搬到暢春園去住。

瀟灑到了雅玩齋,每天光溜溜的泡在水裡,思及以後他作為皇帝的兄弟,可能要和二哥一樣搬出宮住,這雅玩齋也要讓著哪個侄子了,宮裡也要有新的皇太後住祖母的地方了,心裡頭難受,宛若一條哭泣的魚兒。

他琢磨著,小舅舅在山西呆了八年,如今被調去盛京,家裡女兒們出嫁,公子們娶媳婦回去南京,小舅母跟著去了盛京,來信千囑咐萬囑咐要他節哀:他要寫信給小舅舅,趕緊犯個小錯兒要皇上訓誡一番。

至於南京的大舅舅和二舅舅,師父、師兄、身在各方的好友親朋們都來信安慰他,他一一回信,隻報喜就是。

許家姨夫和姨母也都老了,家裡兒女們出嫁的,分家出去的,隻有一個小女兒跟在身邊,這段時間也最是擔心他。不過姨夫已經被皇上罵了,還被罰了銀子,將來不用擔心了。

…………

他七想八想的,一時更是傷心皇上的身體。

皇上真不能再做皇帝了,太累了。

瀟灑希望皇上儘快退位好休息,可他也知道,這事情要一一地安排好,隻能更加用心地照顧皇上。

但他天天這樣泡在水裡,其他人也擔心著他。許嘉俊經常來暢春園和皇上商議政務,經常見到他這個樣子,很是放心不下。

有一天許嘉俊幾個大臣陪著皇上釣魚,發現湖水裡的動靜不對勁,起身仔細一瞅,十九阿哥躺在湖水裡,跟一條美人魚似得,周圍還有一圈各中魚兒圍著他。

許嘉俊著急了:“皇上,您看。”

皇上不想看:“他這幾天就這樣,躺在雅玩齋的水裡,順著水流到哪裡是哪裡。”

“皇上,阿哥這樣,可是要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許嘉俊更著急了,阿哥這樣沉浸在傷心裡,如何了得?

皇上自顧自給魚鉤上魚餌,嘴上嫌棄道:“你要他穿衣服,他更難受。大夏天的,還有比他更舒坦的?大大方方地泡在湖水裡?”

還……真沒有。

張廷玉感歎:“都說現在有火器了,大機器了,不用練習武功了,要臣說,還是武功好,沒有武功,大夏天的想泡水裡當餃子,那皮膚也受不住。”

眾人淺淺地笑著,甚覺有道理。

許嘉俊望著水裡朦朧的白練美人魚,還是擔心十九阿哥。

許嘉俊在一次,十九阿哥來家裡看望姨母的時候,特意從衙門裡趕回家,聽著八角小亭子裡笑聲一陣一陣的,臉上也有了幾分笑兒,一時站在亭子下麵也沒上去。

當年養在汪家的許家小嬰兒,今年十二三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瞄著十九阿哥的俊臉蛋兒,故意問母親:“娘親,當年為什麼嫁給爹爹?”

許夫人磕著瓜子,滿臉是笑:“當年啊,你爹去家裡提親,娘親的爹娘都不想同意,雖然娘親是大腳,在那時候不大好嫁人,可你爹一個小縣令,還沒脫去商家的根兒,前頭一個夫人剛去世了,這哪裡是好親事?可是你姨母,十九阿哥的母親,來勸說娘親,說‘許縣令這個人啊,我見過,長得好,將來生的孩兒美。’娘親一聽,帶著丫鬟出門偷看一眼,回來就鬨著要答應了。”

許家小姑娘羞紅了臉,抱著娘親扭糖兒撒嬌。

瀟灑微笑,下人們也都微笑。

下人們知道他們小小姐的心事,是不大可能的,不說十九阿哥當是親妹妹,許家不在八旗裡,姑娘家不去選秀,哪裡有機會嫁給十九阿哥?可女兒家的心事嘛,可愛得很,隻管樂嗬。

瀟灑知道當年娘親和許嘉俊的事情,覺得娘親就是有眼光。

瀟灑剝著蓮蓬,笑道:“姨母,娘親說得對。姨夫現在還是朝堂是最美的老頭子。”

許夫人抱著女兒,望著十九阿哥的俊臉,眼裡帶著回憶和感激,樂嗬嗬的:“你娘親的好處,真真是說不完。姨母剛到南京,因為大腳羞愧不敢出門,她說‘彆人是羨慕你大腳好走路那’。後來姨母跟著你娘親,認識江南的大家姑娘們,還真是有點小驕傲的。”

“後來她發明了一中套鞋,穿上後女子的腳和男子的腳差不多大,就喜歡帶著我們出門玩兒,換上男裝,坐在茶樓的窗戶邊,樓下哪家公子長得俊,鄰座哪家公子寫的詩詞好。衣服打扮的好有品位,香味特殊……”

瀟灑聽著,神情舒展,眉眼帶笑。濃密的眼睫毛擁著眼眸湛亮澄澈,宛若浩瀚夜空下的星子璀璨要人沉迷。他在長輩麵前一貫穩重的,氣質清冷不塵,還在皇太後的一年孝期,如此放鬆的姿勢,好久不見了。

許家小姑娘難免多看了幾眼,看了幾眼又想看,在母親懷裡偷偷瞄著,臉蛋兒紅紅,小心臟“砰砰”地跳,在她的眼裡心裡,十九阿哥的黑色瞳孔仿佛一塊幽深的美玉,明明清澈如潭,此時卻神秘地像是籠罩了一層白霧,宛如雲海之中,神秘而又撩人。

許嘉俊在亭子下麵,聽著夫人慢悠悠地講當年的事情,似乎是聽得癡了。

原來,當年夫人的父母答應他的提親,是因為“她”的緣故。

他神色恍惚地抬腳離開,腦袋裡,心尖上,“她”的身影卻是越發清晰。

“許縣令將來前途無量,高官得做。奈何如今魚困淺灘,又是繼室……我給許縣令推薦一門親事,我的一個妹妹,性格爽朗大方,不會虧待你前頭的兒女們,一雙大腳,陪著許縣令翻山過海,白頭到老。許縣令,你去提親吧,記得,要對我妹妹好。”

言猶在耳,字字誅心。

許嘉俊賭氣去“她”妹妹家提親,卻怎麼也沒想到,這戶人家,真會答應。更沒想到,她真如此狠心。

他伸手捂著嘴,輕輕地咳嗽,咳的他彎了腰,恨不得將心肺都咳嗽出來,卻是如今,捧著心肝肺,也送不出去了。

他對夫人好,當成女兒寵著,感激著夫人做的一切,兒女雙全,夫妻情意深重,他也做了高官,要嶽父一家和世人都對他高看一眼,……他都做到了……

已是年邁的許嘉俊仰頭看天,咽下所有的眼淚朝肚子裡流。

當年的李喻之等人,都退休了,或者去世。目前的江南官員,是另外一波了。許嘉俊和十九阿哥在書房說話,說起來皇上最近的連串出手,都認為,這是皇上在給退位做鋪路。

許嘉俊望著嫋嫋燃燒的香爐沉思良久,到底是沒有說出來,要阿哥爭皇位的那句話。

“阿哥,做自己開心的事情就好。”

瀟灑倒茶的手一頓,他知道江南官員們的心思,都瞧著他安全長大了,應該開始爭皇位了。

瀟灑給姨夫泡茶,麵容凝重:“姨夫,皇上先一步打壓老臣們和哥哥們,將來的新君登基,才好方便用人。姨夫,大清的問題很明顯,這幾年,富裕起來一批人,卻也越發貧窮下去一波人,隨著大機器的改良,資本的流動,貧富差距越發拉開了,不管誰繼位,都要首先解決這個問題,姨夫若方便,試著和一些江南官員們說一說,先自己改革自己家,將來……不管怎麼著,不要和新皇對著來。”

許嘉俊沉默半響,微微點頭:“……阿哥走開了,也好。”

江南士紳讀書人是十九阿哥的後盾,可這改革,不管溫和迂回還是雷厲風行,江南都要受到衝擊。十九阿哥長大了,能護著他們了。不管哪一個皇子繼位,不管怎麼改革,有十九阿哥在,江南人總不會被人欺負了。

若十九阿哥繼位,十九阿哥將直麵這些曾經保護他的人,親自動手改革,到時候……許嘉俊歎氣,心裡有遺憾,也有釋然。

瀟灑從許家出來,去女醫科看望昭華姨姨。

女醫科如今擴大了好幾倍,招收不少女大夫,現在也有了名氣,四九城的女子看一些病症都來這裡,大廳裡抓藥的,等候看診的,來來往往的小學徒們,女大夫們都朝他看來。

這樣俊俏的年輕人,哎吆吆,今天得見,福氣不淺。

瀟灑打小習慣人群誇讚欣賞的目光,笑著打招呼,進來後院。昭華正在一個房間裡,給一個女病人動刀,明亮的房間,消毒清潔乾淨,用開水燙過的標準大夫服飾、專心打下手跟著學習的學徒們……瀟灑在外間瞧著,不由地麵露微笑。

他站在外頭等候,不一會兒昭華忙完了,出來房間,在學徒的幫助下脫去衣服,洗手淨麵,瞧著有一絲絲疲憊。

瀟灑眉心微皺。

昭華示意他不要說話,收拾妥當了,領著他來到一個耳房裡,這裡是她辦公和休息的地方。

徒弟莘桐進來,隨手關好了門,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有新做好的茶點,瀟灑聞著玫瑰糕梅花餅的香氣,愉悅地喊一聲:“謝謝師姐。”莘桐一聽,目光憤怒地望著他。

莘桐仔細地關好了窗戶,瞅了瞅四下沒人,才稍稍放心,一回頭,又瞪一眼心大的十九阿哥。

瀟灑朝躺椅上一躺,神態悠閒:“師姐放心,在這裡能喊‘師姐’。”

莘桐一挑眉,語氣涼涼:“我怕待會兒太多人圍著我這個師姐,打聽怎麼嫁給你。”

瀟灑:“……”

昭華坐到他對麵,用一杯茶,緩了緩饑渴,神色無奈:“你們兩個都不要鬨。瀟灑,這個時候,你最是要穩住不能慌亂,更不能要人抓住把柄。等皇太後的一周年祭祀過去,就回去南京吧,皇上的六十八歲大壽,也不要回來了。”

瀟灑目露疑問:“姨姨?”

“你還年輕,不懂,這權利交接,是那麼容易的嗎?”昭華看一眼莘桐,表情擔憂:“不光是你,姨姨和莘桐也要先走一步。你小舅舅那裡,記得要他自汙一二。許家那裡,你姨夫機靈著,可也不能放鬆了。”

頓了頓,瞧著兩個孩子不以為然的樣子,給了一記猛藥:“彆擔心皇上,皇上估計比我們跑的還快。”

既然無心皇位,那就做出來無心的樣子,這個時候還不走,什麼時候走?昭華性格乾脆,和他們分說完畢,就吩咐莘桐去打包行禮:“我們先走,你再走,不用擠到一塊兒,招惹人眼。”

瀟灑瞧著姨姨嚴肅的模樣,很是懷疑,他姨姨就是要扔下去,自己跑路了?

莘桐不舍地望著十九阿哥,十九阿哥深邃的眉眼仿佛是墨潑的山河,因為她逐漸的靠近,每一根卷翹的睫毛都清晰可見,那雙墨色的眸子,仿佛是深海,讓人沉淪。

莘桐強忍著眼淚,克製自己那可能永遠也說不出口的情意,哭道:“師父,我和師弟說句話。師弟,你恨我嗎?”

瀟灑的悠閒不再,站起來,望著師姐,目光平靜,如同風平浪靜的大海:“師姐……恨我嗎?”

莘桐的眼淚撲梭梭地下來,濕了麵頰。

她的父親,參與蘇州那場大事,間接害了十九阿哥的娘親。她的娘親被逼著自殺。皇上派人殺了她的父親。

恩恩怨怨,怎麼分得清?

正當妙齡年華的小姑娘,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好似看完這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師弟,師姐恨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等著師姐哪一天,和你比武。”莘桐一抹眼淚,扭身開了門,跑了出去。

瀟灑愣愣地望著師姐哭著的身影,目光哀戚朦朧。

昭華麵對兩個孩子之間的矛盾,長長地歎口氣。

“你呀,不懂。等你哪天開竅了,再來招惹她。否則她越是會更恨你。”

瀟灑:“……”

“姨姨,瀟灑哪裡不懂?”瀟灑很冤枉。

昭華揮揮手,那意思,和你這樣的小木頭疙瘩說不清,趕緊走吧,我要休息了。

瀟灑迷糊著出來房間,想起來一些事情,又回來一趟,和姨姨細細地說一下。

等他傍晚時分回來暢春園,去給皇上請安。皇上問他:“最近出門,沒有人套你麻袋?”

“阿瑪,兒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皇上瞧著熊兒子如此厚臉皮,“好心”地勸說他:“小子彆得了便宜還賣乖,到時候被圍毆,阿瑪可不救你。”

瀟灑渾不在意,嘴上用著六姐姐寄來的牛肉乾,還能振振有詞:“阿瑪,他們頂多羨慕羨慕阿瑪有六姐姐這樣能乾的女兒。兒子聽說,幾個哥哥家裡的嫂嫂們,都開始用心培養侄女們了。而且阿瑪封了六姐姐的兩個母親,六姐夫也高興的,覺得有麵子。阿瑪用了晚食了?”

“傳膳。”皇上吩咐一聲,嫌棄道:“這麼晚了也沒吃飯。”皇上絕對不承認,他想著熊兒子可能會回來陪他用飯,自己也沒用飯。

皇上將六閨女的事情處理好,瞧著兒子們還敢不服氣?一不做二不休的,命翰林院給六閨女做傳,六公主用她雍容優雅的身姿,進了《功臣傳》。皇子們表示,我們要抑鬱了,我們要自閉。

偏偏瀟灑還不完全滿意的,給皇上按摩的時候,叭叭叭地說著:“阿瑪,那女四書一類的,姐姐們真不用讀。五姐姐就是讀書讀傻了,到喀勒沁主持政務這麼多年,居然還對保守派們抱有希望,守著女子的規訓。蒙古部落改革必然激起一些人的反對,五姐夫要不是因為五姐姐心軟好欺負,能在五姐姐生病的時候,那般發瘋?當然,他已經不是五姐夫了。阿瑪您看,要不要直接給五姐姐合離?五姐姐若喜歡,改嫁也好。”

皇上抄起來手邊的奶酪包,就朝熊兒子扔。

“堂堂公主怎麼能改嫁?”皇上對熊兒子的脫離世俗出離憤怒了。“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不懂?”

“不懂!”瀟灑接過來奶酪包,用一口三姐姐寄來的小奶酪,也生氣了。“遇人不淑不改嫁,在一棵樹上吊死?五姐姐也不是‘女’,五姐姐是‘君’!下麵的臣子們,哪個忠心,哪個好看,選哪一個。”

!!!

皇上的臉裂開了。

耳朵裡轟鳴。

瞳孔地震。

“你!你!”皇上手指著他,一抖一抖的,怒到極點反而說不出來話了。瀟灑一看趕緊給皇上順著背,皇上緩過來一口氣抬腳就踹,瀟灑就躲。

“阿瑪彆生氣,彆生氣,五姐姐是正經改嫁,不是養男寵。”瀟灑以為這是正經事情,皇上不會生氣。可皇上一聽,氣得五佛升天,怒吼一嗓子:“還敢養男寵!朕活著一天,你們哪一個也不許亂來!誰膽敢養男寵,朕圈禁他一輩子!魏珠!你去查,三貝勒家裡的男寵,還在嗎?”皇上手拍著茶幾,怒不可歇。

“都是這些不著調的,帶壞了十九阿哥!朕一個也不饒!”

瀟灑傻眼了。

三哥的那個男情人,真不是男寵,三哥和他是真有感情的。前一段時間那個人的母親生病了,回家探母,三哥還很是不舍。

他擔心三哥和情人受到連累,急急地解釋:“魏珠你等等。阿瑪,這怎麼能怪到三哥?兒子說的是,給五姐姐改嫁,正經再嫁。再嫁由自己,要五姐姐喜歡的,五姐姐說不定沒有喜歡的那。”

“一派胡言!入宋以來,你看哪個公主改嫁過?宋仁宗的大女兒被夫婿打罵,宋仁宗也沒處罰女婿!”

“怎麼一派胡言?那是宋朝。阿瑪,您不能老和宋明比。”瀟灑大不樂意:“本朝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女兒都是幾嫁。隋唐的公主們也都是幾嫁,怎麼就不能改嫁了?阿瑪您要學,學著他們的好處,女兒被女婿打罵,不給合離,不給出頭,這還是好事不成?不就是那女婿是宋仁宗母家的侄子?”

皇上深呼吸,深呼吸,瀟灑端著茶杯照顧皇上用了,扶著他坐下來。皇上頭疼道:“宋朝的事情不能學。隋唐的公主們最後都嫁不出去了,好人家的兒郎們都不娶。這也要學?”

“阿瑪,五姐姐若有心,就是正經的嫁人。爭養男寵,肆無忌憚地欺負婆家人,花天酒地的,不乾活兒儘花銀子弄權買賣官職……好人家的兒郎們自然不娶。阿瑪,一個人的人品做派,和改嫁不改嫁,沒有關係。”

皇上:“……”

皇上覺得,熊兒子的想法太出格了。

人品做派?這是考核官員不成?

皇上苦口婆心的:“對於女子來說,不管多麼有才華能力品性,都要講究一件事,不二嫁,這才是貞潔烈女。不管這合情不合情,這是事實,懂?我們進了關,就要遵守關內的禮法規矩。”

瀟灑給皇上一個小白眼,皇上抬腳就踹。

瀟灑伸手撲撲腿上的灰塵,還是很講道理的:“阿瑪,關內的人說女子改嫁不好,有孩子的還拖著拖油瓶,說破了天,不還是錢財的問題?五姐姐彆說沒有‘拖油瓶’,就是有,五姐姐自己也養得起。”

皇上:“……”

“行行行,汗阿瑪要你十四姐姐寫信,問問你五姐姐自己的意思。”皇上拿熊兒子沒有辦法。

瀟灑喜道:“謝謝阿瑪。阿瑪最好了。阿瑪,您給五姐姐寫信就好,為什麼要十四姐姐寫信?”

皇上一個大白眼:“說你小木頭就是小木頭。女兒家的心事,我們去問,你五姐姐怎麼說?”

瀟灑:“……”

五姐姐要是想再嫁,怎麼不能和他說了?他知道了,才好是打聽哪家兒郎長得好,人帥心靈美不是?

瀟灑很不服氣。

瀟灑不知道的是,皇上壓根不認為五公主會要改嫁,完全就是哄著他的。

嫁在京城的十四公主,剛懷了孕安好胎,收到皇上的命令坐上馬車來到暢春園,木呆呆的聽完皇上的說辭,一回神,就跑來找十四弟。

瀟灑在童學院和技藝學院忙乎一天,剛回來,正在一顆大石頭上曬著傍晚慵懶的小太陽,十四公主進來雅玩齋,瞧著他懶洋洋的樣子,堪比海棠春睡圖一般要人移不開眼睛,“噗嗤”一聲笑出來。

宮人給十四公主行禮,李德全搬來一個繡墩,王嬤嬤扶著十四公主坐下來,站在她身邊,輕輕地給她閃著扇子。

雅玩齋裡樹木花草多,一叢叢的花兒順著小院子的地麵鋪開,姹紫嫣紅,傍晚的太陽光正好,涼風徐徐的,很是舒坦。十四公主瞧著睜開眼睛的弟弟,笑容嫣然。

“弟弟,你認為,有一些人說,和親的公主,都是犧牲品,還有人說,‘一翻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拋閃。’說,明朝的公主都不和親……”

瀟灑麵容嚴肅:“十四姐姐,和親的公主,是身負國家重任的使者。和親,隻是兩方結盟的儀式,是兩方相互影響、相互製約的手段,類似家族聯姻,結兩姓之好。

作為和親者本身,其行為極大地影響朝廷部署。其他朝代的和親或不和親,不予言論。本朝四代的公主出降,都是在打敗對方後,才派公主出嫁,公主們完全不用擔心安全等等問題。而且,草原王族的當家主母,都是可以參與更多政事,甚至可以一力做主,影響大局。西漢時的細君公主、解憂公主在烏孫,昭君及其子女在南匈奴,都在培養勢力,積極維護和平穩定的局麵。有時候為了掐滅敵對勢力,她們甚至開展一係列的政變和刺殺活動,冒著極大的危險出色地完成任務。十四姐姐,西漢情形不同。但是滿蒙之間,一般是實力更大的一方出嫁女兒,到對方部族做當家主母的。這也是當年太宗皇帝迎娶科爾沁貴女的原因。因為草原男子征戰在外,整個家當,子嗣後代都在主母手裡,這是他們最重視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視。”

十四公主搖頭,望著弟弟,再問:“那她們這般辛苦,這般重要,得到了什麼?”

“十四姐姐想要什麼,和阿瑪提出來,阿瑪應該都會答應。”頓了頓,“阿瑪性格保守,天天擔心被人說‘蠻夷’,給姐姐們的封賞不夠,姐姐們和阿瑪哭一哭,阿瑪就心軟了。”

十四公主笑了出來,汗阿瑪哪有這麼容易心軟?這次要不是十九弟提出來,汗阿瑪也不會冊封六姐姐的兩個母親。

十四公主再問:“真不是犧牲品?”

“不是~~”瀟灑一張俊臉蛋都皺巴起來,爬起來,嚴肅地糾正十四姐姐的錯誤認知。

“和親公主不是犧牲品,不是類同被綁匪劫持的人質,也不是先秦時代的質子。人在異國他鄉,人生地不熟,但也要負責離間、籠絡、培養勢力的,絕不隻是‘嫁人’那麼簡單。為什麼十四姐姐會有被犧牲的想法?”

瀟灑很不明白,甚至是震驚的,十四姐姐居然有這樣的想法?!

十四公主也知道自己糊塗了,輕輕一歎:“弟弟,如果,這不是公主們能選擇的那?如果她們不想遠嫁那?如果她們不想承擔這樣的重任那?為什麼男子們,可以留在父母身邊?”

瀟灑更迷糊:“十四姐姐,男子做官,不知道會被派到什麼地方。男子打仗,不知道身死何方。沒有人能一直守在父母的身邊。‘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哥哥們也要出門辦差。”

十四公主:“……”

瀟灑一眨眼:“十四姐姐,弟弟這樣的紈絝除外。十四姐姐,前幾天,五哥說他羨慕姐姐們。說姐姐們不在朝廷上,不用天天聽汗阿瑪的訓斥,有自己的封地,有自主權,日子過得舒坦。”

說起這個事情,十四公主咳嗽一聲,目光躲閃著,問出來心底的問題:“那……你是不是認為,五姐姐……那次沒有穩住喀喇沁的局勢動蕩,反而把自己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差,遭人掣肘,被額駙欺負,是沒有做好公主的本分?嚴重瀆職了?”

瀟灑愣怔。

十四公主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手心緊張地攥著衣襟:汗阿瑪和十九弟會不會覺得,我也太沒用了啊?

“十四姐姐,”瀟灑瞧著十四姐姐忐忑不安的樣子,認為十四姐姐這是懷裡小娃娃,產前抑鬱了,很是重視。他盤坐在石頭上,姿態端正,麵容肅穆莊嚴:“十四姐姐,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能力,不同的性格。五姐姐沒有六姐姐的殺伐決斷,五姐姐有五姐姐的好處。弟弟很開心,五姐姐自知能力不夠,情勢不可為的情況下,派人來北京求救。十四姐姐,將來你遇到事情,一定要說出來,不要被這些規矩捉弄。一些規矩是給其他人定的,姐姐們是‘君’,如何反而約束了自己?”

十四公主的眼淚出來,抽噎著哭著。

她因為懷孕,確實是多思多慮。之前五公主在病好回喀勒沁的時候,和她說話,說起來自己的一時軟弱,這是五公主的反思。可十四公主聽後多了心。

如今六公主憑借自己的功勞給兩個母親抬了位分,做了正妃。她更是胡思亂想。

“我就是覺得,自己什麼也不做,好廢物。我和姐姐們一樣學習,一樣的嫁人,卻因為嫁在京城,天天隻能規規矩矩地守著禮儀規矩……我真怕下次姐姐們來北京,我變成廢人了。”十四公主一邊哭,一邊訴說煩惱。

瀟灑輕聲哄著:“十四姐姐想多了。十四姐姐棒棒噠。十四姐姐這是在家裡呆著久了,人悶了。以前十姐姐也這樣,悶的人瘦成一把骨頭。十四姐姐要做事,正好去找嫂嫂們幫忙,辦女學館,武館,醫館,記賬……跟著十哥一起忙著比賽的事情,什麼都好做。”

“十四姐姐喜歡打扮,可以多多打扮自己,山東的大家女子們現在就忙著設計,做好衣服賣到西洋去……”瀟灑一個個地提建議,十四公主聽到一愣一愣,眼睛裡有了亮光,膽怯地問:“那我,你十四姐夫是旗人,也是漢人。我出門做事,會不會?”

“不會。”瀟灑回答的毫不猶豫,“十四姐夫要有興趣,給十四姐姐幫忙。十四姐夫,一定會以十四姐姐為傲的。”接受了做額駙的榮耀,這點付出是小事情。

十四公主一眨眼:“……那沒有人說閒話?”十四公主還是擔心,“弟弟,京城不比關外,很多眼睛盯著。”

瀟灑第一次認知到,十四姐姐的想法好奇怪。

“十四姐姐,他們盯著你,你怕什麼?你盯著他們才是。男子養外室的、爬灰的,女子養小叔子的、私通仆人的,兄弟爭家產不孝順的……十四姐姐,你可以儘情地舉報他們。十四姐姐,他們盯著你,其實就是害怕。”

十四公主,因為十九阿哥的一席話,打開了她的思維牢籠,打開了新天地。

皇上破罐子破摔地表示:真的十四丫頭,變成大清的鐵嘴禦史了,可喜可賀!

好在五公主收到信後,很高興地表示,她很感激皇上和弟弟、妹妹……的關心。她想要合離。即使不能合離,百年後和額駙絕對不合葬,更無心另嫁。

皇上一抹臉,答應了閨女的要求:絕對不合葬,可。合離,暫時不靈,另找機會。

即使這樣,五公主也很開心了。

瀟灑又完美地鼓勵一個姐姐。十四額駙在外人麵前端著斯文,在皇子小舅子們麵前苦著一張臉,皇子們一攤手:愛莫能助。

十四額駙路上遇到八貝勒、九阿哥、十阿哥,問道:“八爺、九爺、十爺,你們家裡的郡主……?”

十阿哥一揚眉:“爺家裡的郡主,那是郡主。想做什麼做什麼。”

十四額駙認知到他的錯誤:郡主也是皇家人。

“八爺、九爺、十爺,你們的後院……?”

九阿哥心裡一跳,臉上當然不能露出來:“她們有福晉管著,堂堂男子,誰還插手福晉的管家權不成?”

得嘞,十四額駙深刻地認知到,他和皇子們,和十四公主的思想差距,他甚至都覺得,做一個公主背後的好男人,其實也不錯?公主是“君”啊,忠於公主,不就是“忠君”了嗎?

十四額駙想通了,大力支持十四公主的禦史事業,通過打擊“敵人”獲得很好的心理安慰。

真相是,皇子們真怕自己的後院起火的。

可是,瀟灑是隻管點火,不負責滅火的。

準格爾再次進犯青海,十四阿哥帶著兵馬出發。瀟灑忙著童學院和技藝學院的飛天試驗,計劃在皇太後的周年祭祀前,將飛天機器做出來,他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他每天忙得很,還是堅持每天給皇上泡澡,按摩身體。

康熙六十年的早春來臨,瀟灑跟著皇上去孝陵祭拜祖母,祭拜娘親。回來北京就開著他的小飛機,跑路了。

春天裡,朝野上下都在忙乎皇上登基六十年的大壽,五貝勒暗搓搓地琢磨:給汗阿瑪過完這個大壽,我就跑路。

五貝勒幻想著自己逍遙自在,哥哥們在北京做牛做馬的日子,嘿嘿直樂。

五貝勒萬萬沒有想到,皇上在大壽的前一天,自己就走了。

隻留下了幾道聖旨。

被嚴防死守的五貝勒傻眼了:繼位的四貝勒關閉四九城,九門提督隆科多領著人盯著所有的皇子們,誰都不給跑。

瀟灑在南京,孝順師父最後的日子,沒想到,沒等來親親五哥,等來了太上皇。

“……阿瑪,五哥那?”

太上皇一身便服,帶著侍衛宮人緩步進來破道觀,自己坐到一個破舊的躺椅上,樂嗬嗬的,喝著瀟然道長送上來的茶:“你五哥打小就笨,這次又犯笨了。”

瀟然道長看一眼師弟,知道師弟這是被坑了。

瀟灑還不知道,同情五哥五秒,道觀門口有人喊他:“瀟灑仙長,我釣了幾條魚,我娘要我給你送來兩條。”

他歡喜地起身,記得王伯伯最是喜歡吃香椿芽,又不擅長爬樹的,端著師兄剛摘的一簸箕香椿芽、薺菜頭、馬蘭頭等等蔬菜,走到門口,接過來草繩上的魚:“謝謝王伯伯。這是新摘的,王伯伯拿去吃。”

“王伯伯就不客氣了。”王伯伯高興地接過來,打眼一瞧,問道:“道觀來了客人?需要幫忙喊一聲。”

“好。有需要幫忙就喊王伯伯。”

百合道姑坐在一邊縫縫補補,瀟然道長在井邊打水,開始殺魚。熊兒子爬院子裡的香椿樹,再摘一些蔬菜來涼拌。玄靈道長在躺椅上打盹兒,近百歲的老人了,太上皇也不知道這老頭具體多少歲數了,反正覺得,自己待在南京,這樣的退休養老日子,挺好。

京城的兄弟們,那真是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忒痛苦。

無他,太上皇將老臣功臣皇子們一番打壓,現在新皇稍加提拔,他們就要感恩戴德地,乾活啊。

新皇是什麼人啊?

自己就喜歡做小毛驢,恨不得天下人都做小毛驢的人啊。

新皇也會來事兒,一登基就封了兄弟們做了郡王,封賞準備重用親近的大臣們,還封六公主為固倫公主,還不光是六公主一個,論功行賞,三公主、五公主……都有封賞。

好吧,都榮幸地,做一頭拉磨的小毛驢吧。

都望著南京的方向不甘心啊,尤其曾經的五貝勒,如今的五郡王。五郡王失去垂手可得的逍遙生活,那是抓心抓肝地不甘心。

——反正太上皇在那,新皇就是要打壓兄弟們,也不大敢。一夥兄弟們也不大怕這個新皇,在五郡王的鼓動下,大家夥兒一起給新皇出主意。

“皇上,十九弟的功勞大啊,這都飛天了。皇上,汗阿瑪寵著十九弟,任他一個人逍遙,這是大不對的,這是溺愛。皇上,臣兄弟等建議給十九弟一頂鐵帽子,給他指婚,要他在玄靈道長去世後,回京。”

新皇的那張臉,對比以前更冷了。

“這話在理兒。宮裡的端本宮,暢春園的雅玩齋,都給十九弟留著。十九弟年輕愛玩,我們做哥哥的,要管著他,多關心他。”

“對對對對!”一夥兄弟們一起大誇“皇上聖明!”

就連大郡王、八郡王、九郡王……一夥人也覺得,對比搶了龍椅的新皇,更要人惱恨的是十九弟。

瀟灑領著四哥送來的鐵帽子封賞,還挺高興的。絲毫不知道,老父親太上皇臨走坑了他一把,現在的他拉滿了仇恨,變成所有哥哥們集火的對象。

新皇改元的第一年,雍正元年的夏天,玄靈道長仙逝。

瀟灑和師兄給師父辦完喪事,捧著師父的骨灰盒,來到大海上,撒了下去。

百歲老人的喜喪,瀟灑還是情緒低落的。

他不想回北京。太上皇更不想回去,於是瀟灑乾脆帶著一群人出海兩年,再回來,雍正三年的秋天。

可能是瀟灑對世界軌跡的改變太大,也可能他在皇太後去世的時候,決定掙脫捆著他脖子的繩索,太上皇在這幾年的精心清心保養下,身體越發年邁了,卻是精神好著。

西行一趟,開了見識,太上皇很是滿足。就是親眼目睹法蘭西、英吉利的革命,要他老人家憂心忡忡。

*

立過了秋,可天氣絲毫沒有見涼的意思,秋老虎威猛。沂州府衙坐落在海邊兒,離衙十箭之地便是碼頭,最是熱鬨的地方。但是此刻大中午的,櫛比鱗次的店肆房舍都開著,街上行人卻是稀少。靠碼頭東邊一家老店裡,店老板和三四個夥計,袒胸露腹地坐在門麵裡吃茶打扇:

“哎,你們聽說沒有?”一個小夥計一手揮扇,口中說道:“對街鹵肉店,兄弟三個昨個打了一仗。老二老三合手臭揍了老大一頓,嘻嘻……三兄弟赤條條的,渾身血葫蘆一樣,三個婆娘各攙著自己男人對罵……哎呀呀你沒見,老二家媳婦那對大白兔子、老三家娘兒褲子扯到小腿兒……”說著,似乎犯了饞蟲般咽了一口口水。

“哎吆,小子想婆娘了?”眾人轟然大笑,一直半躺在竹涼椅上閉目搖扇的店老板聽得噗哧一笑,說道:“這算什麼稀奇事?我告訴你們一個大事,就我們隔壁的客棧?昨天發生一件奇事,進去的一個大老爺,一天之間,換了一個人似得。偏偏他這麼熱的天,他還穿的厚厚的,塞著棉花,裝胖子。”

眾人果然都稀奇,紛紛問怎麼回事。店老板於是繪聲繪色地顯擺起來,幾個人聽得興奮,開了一個西瓜,大口吃著吐著西瓜籽兒。正自得意,隔壁客棧虛掩的店門“吱呀”打開,一個老者緩步走出來。

七十歲上下的樣子,麵容蒼老,臉上戴著一副玳瑁的老花眼鏡,服飾老舊但衣料做工極好,但看他的一抬腳一撩袍子,就是一個優越富態,矜持貴氣的老頭子。

老頭子走到他們跟前,笑著說道:“打擾幾位。老頭子今天剛住到隔壁客棧,今天也見到了那個奇怪的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個人見到他通身的氣派,莫名地拘束起來,趕忙起身收拾自己,店老板親自搬來一個椅子,請老者坐下,切了一片西瓜捧過來,熱情地笑著:“老先生要聽,我就從頭講講。”

店老板極儘興奮地再次講了一遍,這位老頭子聽著,似乎是思考,似乎是憤怒,更是歎息。

店老板和店夥計正納悶那,隔壁客棧的門再次“吱呀”打開,一道聲音傳過來:“阿瑪您在這裡,要我好找。”

不看人,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貴族公子才有的舒緩聲線,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華麗、清冷,乾淨,就像是在花前月下,一個慵懶地靠在躺椅上的風流浪蕩的公子,說不清哪裡的口音,就,薄情的,浪浪的。

那老頭子道:“我出來走一走,可有帶東西來,答謝店老板的招待?”

“帶了。”

哎吆吆,耳朵要受不住了!

但見一個年輕人,唇紅齒白、芝蘭玉樹……無數的好詞兒用在他身上,都無法形容其俊俏的年輕人,緩步朝他們走來,手裡還捧著一個油紙包。

那手,真好看。要人覺得油紙包也高貴起來。

幾個人都看愣了眼。那老頭子笑道:“這是小兒。多謝諸位的款待,一點點心,請諸位用一用。”

“店老板,哥哥弟弟們,我今天自己試做的點心,來吃著。”這位年輕人進來,在桌子上打開油紙包,招呼著眾人。

哎吆吆,年輕人自己試做的點心,那自然是極其好的!店老板搓手道:“這哪裡使得?這哪裡使得?”

那老頭子卻嫌棄道:“他就這點手藝,還就喜歡顯擺。”

眾人吃著點心,都覺得好,聽老頭子批評說,哪裡味道不夠,有偷懶用內功加速烤製等等,都覺得老頭子要求忒高。

“老先生,我吃過那麼多點心,西洋人的蛋糕也用過,小公子做的,我第一次吃。”店老板讚不絕口。

老頭子樂嗬嗬地笑:“這是根據西洋蛋糕改良來的。他手藝一般,就喜歡折騰新花樣。”

幾個人一起望著兀自翻看店裡書籍的小公子,鼓起勇氣問:“老先生,看您的樣子,不像是做點心鋪子的。”

老頭子笑道:“不是。隻是他貪吃。我們剛從海外回來,他想念西洋的美食,說廚師做不出來,自己折騰。”

原來是一個小老饕!眾人都讚賞地笑了出來。

這些年,國家大變化,新帝繼位後,更是大刀闊斧地改革,老百姓的日子都好了,家家戶戶基本隔三差五地吃魚吃肉了,都好似要彌補虧欠了幾百年的嘴巴一樣,各中吃法兒窮儘講究,再加上美食節等等比賽年年辦,吃美食,就變成日常一樣,美食家們就受到了追捧。

老頭子和小公子,在這書鋪子裡休息,說說話兒,就聽見胡同口傳來一陣陣鑼鼓開道的聲音,一班衙役如狼似虎地冒出來,破門衝進那客棧裡,指明要鎖拿店老板和店夥計,所有的知情人。

原來是客棧裡昨天入住的老爺被殺了,今天出來客棧的人,是假扮冒充的!

一條街店鋪的人都出來,指指點點的。

這家的店老板和店夥計都嚇的臉發白,腿打顫。

那老頭子輕輕歎氣。

年輕公子放下手裡的書本,漫不經心道:“阿瑪不用擔心,我去看看。”

老頭子,太上皇。年輕公子,瀟灑小道士。

他們從海外回來,慢慢地走走逛逛,眼見大清各地方改革帶來的好處,很是欣喜。當然,也看見了一些,永遠無法杜絕的問題。

這個案子,因為瀟灑的介入,很快水落石出。

山東巡撫李衛,皇上提拔的自己人,大字不識,但很有能力,更難得是清廉正直。瀟灑很是喜歡,開心地和他聊著天。

李衛歎息道:“十九爺,做一個清官真難。”

沂洲府知府貪汙稅賦銀子,知府庫房裡嚴重虧空,皇上收到密折,派來巡察官走訪,卻不想沂洲知府拿銀子收買不成,夥同巡察官的隨身小廝,殺害了巡察官,還膽大包天地要人冒充巡察官。

巡察官的隨身小廝,為什麼要殺害自家老爺那?

因為他的老爺清廉為官,他收不到賄賂,他很有怨氣。沂洲知府貪汙九十萬兩銀子,答應給他十萬兩,他就鋌而走險地,下毒殺了自家老爺。

如此案情,如何不叫人心底發涼?

“臣家裡有些家底子,有銀子。臣自從來到山東,一直自己拿銀子儘力補貼下屬同僚們,……”李衛眼睛紅紅的,“饒是如此,他們不知道在心裡怎麼罵臣那。臣家裡的妻小還好,體諒臣。有跟著臣一起整頓山東官場,推行攤丁入畝火耗歸公的,家裡人都罵他們無能……說彆人當官,一家人穿金戴銀,他們當官,窮的叮當響……十九阿哥,皇上不吝嗇,給的養廉銀子那麼多,可人心不足啊。”

瀟灑的目光,可以說是無情的。

“李衛,當年我小舅舅做官,曾經說過一句話,你可有興趣?”

“十九爺的小舅舅,那不是汪老大人?”李衛驚喜:“不敢瞞十九爺,臣剛來山東做巡撫的大官兒,心裡虛著。十九爺有汪老大人的妙方,李衛舔著臉請教!”

“小舅舅說:‘大義凜然、淳樸勤勞、善良愚昧、隨眾排擠、貪汙納垢、懶政不作為、草菅人命、欺上瞞下、好心卻不會辦事……中中行為,都是人之常情。你要做一個屹立不倒的清官,必須比他們更善良、更奸猾,更無賴,更堅定。”

瀟灑的話,要李衛愣在原地。

人都說“好人有好報”,都說“以德感人”……十九爺告訴他的,卻不是這樣的。

“皇上是好皇上,他明辨是非,信任你,這是你的幸運和根本。隻記得,莫要濕了腳,皇上的眼裡不容沙子。”

“十九爺您放心!”李衛心裡徒然升起一股子乾勁兒,消瘦的麵孔發著光。

李衛給皇上上折子,說他見到十九爺了,十九爺幫他破案,幫他鎮壓所有不服氣的山東官員士紳們,說十九爺教導他做事兒……大白話滿紙,不會寫的字兒白字代替。

太上皇對熊兒子的作為,很是不認同。這些年,他的胤禝,越發變得無情塵埃不染,即使麵對天底下最要人動容的慘劇,人性最黑暗的惡,依舊是無波無瀾。

教導李衛的話,明顯的不在正道上。

一群人繼續北上,皇上領著一群兄弟來到天津衛港口迎接。旌旗飄揚,人山人海的,太上皇在大船甲板上,用望遠鏡瞧著一個個兒子,好似,麵黃肌瘦的,苦大仇深的,無聲地笑。

“這可算是知道,辦差的苦了。”太上皇一點也不心疼。

下來大船,皇上領著上萬的人一起跪下來,都是伏地痛苦失聲:“太上皇啊,您可回來了……。”您再不回來,老臣/兒子就要累死了。

太上皇聽著老臣們功臣們兒子們,委屈的哭聲,點點頭:中氣十足,精神氣不錯,果然是以前太慣著了。

太上皇麵帶心疼的微笑,伸手扶起來四兒子,細細打量,沒怎麼瘦,也挺健康,放了心:“不錯。都起來吧。”

皇上聽著老父親的認可,那真是熱淚滾滾:“汗阿瑪,兒臣還有很多不足之處。汗阿瑪,十九弟那?”

“諾,”太上皇的話音一落,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四哥,大哥,二哥、三哥……”

瀟灑生怕四哥抓他去做苦力,卻也實在想哥哥們,一個沒忍住從甲板上飛過來,一把抱住親親四哥。

皇上聽著這聲和以前一樣親切的“四哥”,感動莫名,眼淚更多。

他這幾年,都沒有聽人喊一聲“四哥”了。

兄弟兩個抱在一起,其他的兄弟們一看,十九弟!一起爭著搶著要抱抱十九弟。

“十九弟!”

“十九弟!”

作者有話要說:個人理解:

宋仁宗的大女兒,嫁給生母母家的外甥。外甥和大女兒打架,當時是隋唐亂世後,禮法形成確立的時候,具體沒有考據,宋仁宗出於多方考慮,一直維護這個外甥。

曆史上,六公主的母親沒有得到冊封哈,一直都是貴人。這可能就是男女的不同了。如果是皇子這麼大的功勞,一定是冊封母親的。當然,如果是皇子,康熙也不會給這麼大的權利,整個喀爾喀。

最要蠢作者不能理解的是,有關女子的傳記太少了,公主們的名字都沒有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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