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對普通人來說，這是很平常的畫麵，但如果多了一個她，就哪裡都唐突了。迪克不會覺得奇怪嗎？她就跟用P圖軟件，從一張照片摳出來強行移到現在這張一樣，小姑娘感覺自己坐在這裡就是大寫的違和感。
她既沒有拿過畫著笑臉的氣球，也沒有吃過任何一種口味的冰淇淋，沒穿過那樣漂亮的裙子，也不曾和朋友大聲的談笑。
天哪，這麼一想，她還真是個失敗者。
厄蒂特陷入她的世界裡，想的太出神，以至於錯過了迪克接下來對她說的一些話。不過迪克也不太在意，因為小姑娘沮喪地望著前方的樣子喚起了他的一部分保護欲。
她真像一隻垂頭喪氣的小貓，應該抱在懷裡揉個不停，而不是像現在任風吹打，漂泊不定。
但她的綠眼睛卻非常清澈明亮，仿佛能看穿一切，這讓迪克對她的所有猜測全都在這樣的眼神中化為烏有。有時迪克會覺得她根本不像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
小姑娘比他想得看的還要清楚，遠超過十五歲同齡的女孩，她知道自己不屬於什麼地方，所以她不會被身處的環境影響判斷，就如她明白自己不屬於紐約，不應該待在這個城市，甚至，不應該坐在這張公園的長椅上。
可是她屬於哪裡呢？或許，她自己也搞不明白。
迪克突然想通了什麼東西——
她並不要求迪克的解釋，不需要迪克為她的父親布魯斯找一千、一萬種放棄、忽略她的理由，也不在意他們在她背後關於是否帶她回哥譚而表現的那些猶豫不決，因為她有資格決定她的人生，他們並不能左右她。
——包括她的母親和父親都不能。
迪克定了定心，立刻選擇拋棄了他預先準備好的那些說辭。
“你的弟弟，達米安是個好孩子。”
雖然達米安看上去總是在生氣，說話怒氣衝衝，仿佛一枚有尖銳棱角的石頭，但卻有一顆渴求愛，並願意改變自己的、柔軟到不可思議的心。
“而你也是。”
“……所以，你願意加入我們嗎？”他放緩了聲音說。
小姑娘轉過臉，鼻尖被風吹得泛紅，顯得又可憐又可愛，綿長的寂靜過去之後，她猶豫不決地說：“……我可能會帶來很多麻煩——”
“而我可以照顧好自己。”她繼而平靜地說，貼心地為迪克找了拒絕的退路。
她怎麼能總是這樣毫無障礙地接受自己被放棄呢？
迪克終於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軟乎乎的頭發：“放心吧，就算你不來，我們也有一大堆麻煩。因為人生就是這樣，總噩夢纏身。而我保證，你的任何麻煩對我、對布魯斯、對你的家人來說，都是可愛的麻煩，就像你本人一樣。”
既然迪克來到這裡，這就說明了他們身為義警的全家人默認了一個觀點，不管他們承不承認——不管塔利亞說的麻煩是什麼，他們都會保護這個小姑娘。
或許她無法融進這個古怪的家庭，因為他們會保持義警的秘密，隱藏一個又一個纏繞蝙蝠家的謎團，埋葬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但一切棱角都是在磨合中消失的。
他們會隱瞞她，但他們會保護她，直到完全接納她。
厄蒂特因為他的話愣住了，小姑娘傻傻地眨著長而卷翹的睫毛，像是從未見過迪克，在她的目光裡，迪克覺得自己就像個外星生物，是她十五年的人生從未遇到的新奇事物。
“你、你覺得我是個可愛的女孩？”她磕磕絆絆地問，突然變成了一個小結巴。
迪克毫不猶豫地點頭。
“你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保護你嗎？”他又說。
厄蒂特再一次呆在原地——從來，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的母親塔利亞會因為厄蒂特被對手擊敗倒地而訓斥她，她的祖父雷肖打量她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麼總飽含著失望，她遇到的人要麼想殺掉她，要麼被她殺掉。
從來、從來沒有誰說過會保護她。
厄蒂特原本平靜的心因為這句話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有那麼一刻，她感覺世界天旋地轉，空氣都因此發出震蕩地嗡鳴聲，她突然感覺自己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十五歲的女孩——一個擁有自己的笑臉氣球，吃過冰淇淋，會穿漂亮裙子，會和朋友聊天的可愛女孩。
她眨了眨眼，差點掉出眼淚。就算以後她被發現自己的怪異不同，被拋棄，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了。厄蒂特會什麼都不說的離開，為她的父兄帶走所有麻煩。她不會再做壞人，隻一點點的壞都不會有，做一個合格的女兒。
但在這之前，她會藏起所有不同，隱瞞寄生體的存在。她要從混亂的哥譚手裡保護她的家人們，直到他們不需要她為止。
於是，厄蒂特點頭。
接受了她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