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雙相似的祖母綠雙眸在半空中突兀地撞在了一起，達米安情不自禁地微微睜大了眼，流露出屬於這個年齡的正常男孩該有的詫異之情，他那副茫然的樣子瞬間定格了，話音被攔腰斬斷。
厄蒂特的心再次坐過山車般提了起來，可她卻沒有移開視線，而是打量著男孩。
達米安·奧古，她從未見過的十三歲的弟弟。他簡直比她想的還要小小的一隻，一摟就能將他抱在懷中，仿佛一隻枝頭上啾啾的小麻雀。
不過比起他們共同的母親，達米安顯然更加像他的父親，尤其是如出一轍繃緊的唇線，塔利亞的部分在他身上無限湮滅了，他就像布魯斯的縮小版。
但他們的眼神太像了。厄蒂特確定達米安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一部分影子，而她同樣。刺客聯盟留給他們的東西就像某種絕不會錯誤的接頭暗號。
在她的注視下，達米安的嘴唇抖了一下，好像要說什麼，但卻沒有任何字眼冒出男孩的喉嚨，就像他們隔著整個空寂的時空對視，他一定認出她是誰了。就像電影按了靜音鍵，在這漫長的過分的對視下，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勉強藏起了那一瞬間流露的不明情緒。
“哦，厄蒂特，”他從喉腔裡擠出小獸咕噥的嘲弄的聲音，幾乎沒有費精力去隱藏自己的防備之情，“你這個——”
迪克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尚未向小姑娘展露的刻薄一字不漏地堵了回去。
“——唔唔唔！格雷森！”
“是、是，我是個超級超級混蛋。”迪克心不在焉地說，他不顧達米安的掙紮，壓製著對方一路走向樓梯，同時朝厄蒂特露出甜蜜的笑容，“……布魯斯，我們先上去了。我和達米安有些關於夏令營隊伍的事情要談。”
迪克確定布魯斯能夠聽懂他的暗示。
達米安和他的那群超能力小朋友搞出的新少年泰坦隊伍簡直讓他們傷透腦筋——就跟一個橫空出世的反派組織似的——說不定比那還讓人頭疼。
最近，這群由達米安帶領的小朋友英雄們背地裡試圖插手前段時間發生的複聯爆炸案。
剛才達米安就是被鋼鐵俠當做手提箱拎了回來，因為他正試著黑進斯塔克大廈竊取訊息——迪克不希望下次見到達米安是在少年監獄。
“聽到沒有，達米安，我們要好好談一談。”迪克嚴肅叮囑，“你這個小壞蛋。”
厄蒂特發現她的父親幾不可查地勾起了唇角。
達米安“嗷嗚”一口咬上了迪克捂住他嘴唇的手掌，被迪克拎小貓崽一樣屈辱地帶著，消失在樓梯上的走廊角落裡。
阿爾弗雷德端著餐盤，優雅地走到他們麵前，為他們倒上了兩盞冒著熱乎乎氣流的茶水。厄蒂特收回視線，正對上布魯斯注視著她的視線。
“今天，你有什麼安排嗎？”他的父親問。
——我們有。我們很餓。
厄蒂特搖了搖頭。
“迪克休假，他很樂意帶你在哥譚市區轉一圈，你想去看看嗎？”布魯斯觀察厄蒂特的表情，通過她驟然鬆弛下來的小腿肌肉，他可以輕易判斷出小姑娘明顯輕鬆了不少，“然後你可以買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厄蒂特點頭。
布魯斯若有所思。
——彆聽他的，那有什麼好看的。說好的我們今天自己逛逛呢？
黑液終於按捺不住在小姑娘的腦海裡抱怨大聲道。
——哥譚這裡臟亂差，我能聽到各種低劣、陰暗、潮濕的想法，就像發黴的奶酪。我們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參觀這些無聊的上城區食物上麵？
我們可以踩點呀，小姑娘在心底哄它，如果今天乖乖地，我們晚上就去阿卡姆瘋人院，高質量的都在那裡，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它真的特彆好哄啦，黑液心動了。
於是，它終於不再大聲嘟囔，而是沉澱在了厄蒂特思維的最深處，等待夜晚的降臨。
“老爺，接您去公司的車已經準備好了。”
布魯斯答應了一聲，看向厄蒂特。小姑娘立刻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完全可以把她丟在這裡：“我會等迪克下來的。”
布魯斯這才站起來，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邊走邊穿。阿爾弗雷德跟在他身後，他們走到門前位置，一輛黑色的轎車穩穩地停在麵前。
韋恩莊園相當安靜，隻是間或幾聲鳥鳴，微風吹過樹木，在他們的頭頂發出輕緩的沙沙聲。
他拉開了車門，但並不急著坐進車裡，布魯斯的目光望向門口，仿佛能一直看到客廳乖巧坐在沙發上的女孩。
“……我沒有聽到她接近沙發的腳步聲。”
這隻說明了一點——厄蒂特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脆弱，刺客聯盟訓練過她，而她很優秀。
布魯斯的手指在車頂上敲了敲，像在思考，片刻後，男人收回了手。
“告訴迪克，我晚上不會回來。”
然後，他坐了進去，阿爾弗雷德體貼的關上了車門，目送著汽車疾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