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聯盟真的很嚴格呢。”康斯坦丁抬頭, 幾乎感歎道,“你這是第幾個俯臥撐了?”
小姑娘看了他一眼,淡定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從櫃子一旁拿起一瓶水, 扭開喝了一口, 轉頭帶著疑惑的表情問他:“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康斯坦丁一瞬間有點想笑,但這個金發男人還是沒有做出這個動作。他靠在門框上, 朝厄蒂特比了個大拇指:“動作很快, 我很佩服你。”
小姑娘沒有理他。一天前她回到了刺客聯盟, 妮莎·奧古不敢接近這裡,不止是因為雷肖·奧古正在此處,還有個原因是越靠近拉撒路泉水,她的力量越來越強大, 直到一般人無法控製的地步。就算妮莎·奧古活了上千年, 她的身體也曾接受過強化,但依舊屬於人類範圍, 根本無法和已經接近非人類的厄蒂特抗衡。
當然,妮莎本人也並不著急,因為厄蒂特必然要為此付出代價。泉水的召喚日夜不休,她已經不止一次夢遊, 等她醒來的時候, 卻站在泉水旁, 一隻腳已經踏了進去。如果不是康斯坦丁從身後抱住了這個小姑娘, 她已經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池水中, 和其融為一體。
必須要想個辦法。
但顯然,厄蒂特在刺客聯盟這邊的名義上的親人對她這件事都說不上看重,白天的時候她要接受刺客聯盟少主的訓練——值得一提,基本已經確定她將會繼承刺客聯盟了——夜晚的時候,小姑娘又要耗費精力去克製自己靠近池水的欲望。
更加糟糕的時候,自從她回到了刺客聯盟,黑液也很少再說話。在徹底陷入無意識的狀態前,黑液告訴她他不會離開他,但他需要休息的時間。他的本能是回到池水中成為一道封印,而小姑娘卻並不應該和它一同葬身於此處,所以他選擇了沉睡。
“你的壓力不要太大了。”康斯坦丁說,他的眼神在厄蒂特身上轉了一圈,似乎在歎氣,又帶著一些不明顯的悵然,但很快,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你介意我在你的訓練室裡抽煙嗎?”
“不介意。”小姑娘說,擦了擦自己的汗,走向了一麵牆,上麵掛滿了武器,她抽出了弓箭,“你可以進來,站在門外像什麼。”
康斯坦丁吹了一聲口哨,點起煙,有複雜花紋的打火機上火光閃了一瞬,就像一顆劃過夜幕的流星,厄蒂特晃了一下神,移開了視線,拿著弓箭走到靶子前。
“啊,我要走了。”康斯坦丁的聲音飄來,他把煙塞進自己的嘴裡,深吸了一口,吐了出來,“你身上那個東西呢?”
手裡的箭矢脫手而出,弓的弦發出一聲輕響,箭羽離開了手指,射中了靶心。
厄蒂特皺了皺眉,手放了下來:“彆那樣叫他。他睡著了。”
“好吧,那我終於可以和你說一些話了。”康斯坦丁無所謂的聳肩,好像根本不在意小姑娘剛才惡劣的態度,“彆給自己累積壓力值啊。”
“你在說什麼?”
“我們也算老搭檔了吧,厄蒂特。”康斯坦丁說,“而你是我少有的沒有死的很早的同伴,所以非要我說的話,你在我這裡還是有那麼一點特殊的吧。”
這話倒是沒錯。厄蒂特背著簡易的包袱從雪山上走下來的時候,就在第一個目的地遇到了康斯坦丁。對方一臉狼狽,精神病院的經曆把他搞得臉頰凹陷,身形消瘦,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氣息,朝她伸出了手。
厄蒂特的背包裡多了一角撕裂的裙角,就源於一次康斯坦丁錯誤的驅魔,他召喚來了強大的惡魔,但對方卻違背約定帶走了無辜的一個女孩,她抓住了她的一點衣角,但始終不能把她從黑洞一般的地獄之門拽出來分毫,眼淚流下她麵無表情的臉頰。
厄蒂特的朋友很少,那是一個和她同齡的小女孩,所以她不願意放手。而康斯坦丁緊緊地抱住她的後背,將厄蒂特拉了回來,而對方卻被吸進了門,今後、也將永遠保守地獄的烈火折磨,用痛苦為他們的錯誤買單。
這也成了她和康斯坦丁分道揚鑣的原因。
“你有點不太對勁,說話的時候也好,做事情的時候也好啦,都是那幅死人的樣子。”康斯坦丁把煙掐滅了,幾乎有點無奈的笑了,“沒有人是沒有感情的,這樣唯一的原因是你在勉強自己。”
厄蒂特沒有說話,不過就算她想要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我想卡西迪奧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才警告你的吧。就像一截電池,你用怒氣為它充電,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等到百分百後呢?再然後呢?砰——”
康斯坦丁用香煙吐出的煙做了個蘑菇雲形成的動態:“你就完了。需不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啊?刺客聯盟的小少主。”
“謝謝你。”厄蒂特說,抿了抿嘴,“但是不用了。”
“好吧。最初的時候,我以為你不會知道黑暗洗禮沒用,”康斯坦丁說,“起碼你能放輕鬆一些,可惜你太聰明了。”
“聰明是壞事嗎?”厄蒂特問,頓了頓,“也不是壞事。起碼我現在對女巫能力的控製已經很好了。”
康斯坦丁絕對稱得上是黑暗力量界的大師,在黑暗洗禮的作用下,厄蒂特對火焰的控製能力更加精準了,也不會再出現最開始那樣點燃彆人的情況。
而關於夢遊,其實她已經能夠猜到身體失控的一部分原因了,和她心裡所想絕對離不開關係。因為在白天的時候她是緊繃的,需要麵對刺客聯盟內部的糾紛,無論是母親和祖父之間的戰爭,還是陽奉陰違的喪鐘,都叫小姑娘傷透腦筋,至於夜晚,是她唯一能夠變得脆弱的時候,所以它們才會挑在這個時間作亂。
她越緊張,越如臨大敵,正如康斯坦丁所說,她的電池就會越來越滿。
“因為我有一個秘密武器。”她說,腦海中浮現出他的臉,居然想笑,“我會去找他的。”
“哦——”康斯坦丁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我懂了。那我走啦。”
然後,這個金發男人擺了擺手,居然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了,連道彆的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厄蒂特看著他走開,身影拐過左右推動的木門,消失在視線中。
小姑娘心裡一動,握著弓箭的手收緊了一瞬,然後她跑了幾步,來到門前,探出一點身體,看到康斯坦丁走在刺客聯盟狹窄的走廊裡的背影。他的金發被一柵欄又一柵欄的光影弄得黑金交雜,逐漸遠去了,像雲聳動著。
厄蒂特衝著他喊了一句:“康斯坦丁。”
男人止住了腳步,轉頭側過身看向她,垂下的手指裡還夾著一支煙,燃著橘黃色的光,從細長的煙的前端抽出一縷幻境般白而縹緲的煙霧。
“謝謝你。”
康斯坦丁失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還有,再見。”
金發男人轉身,背朝著她揮了揮手。
……
夜晚,提姆夜巡完畢,揉了揉自己發脹發痛的太陽穴,從窗戶落地。他一邊朝床走一邊開始動手脫著自己身上的裝備,綁住多功能口袋的腰帶發出哢嚓一聲,被他除了下來,扔在了地麵,隻留下裡麵的襯衫和休閒褲。
提姆感覺全身一輕,這個時候,他已經接近自己的大床了。但就在他漫不經心,甚至稱得上是失神的想落到床上,打個滾再去洗澡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腳裸處。提姆受到了驚嚇,但他還沒叫出聲啦,就已經被快速的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