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到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的車流如一隻巨型的蟲子,緩慢疲憊地爬行。
“媽的,吵吵吵,吵個鬼啊,喇叭摁得響就能走了嗎?”出租車司機被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弄得心煩,搖下窗玻璃朝外麵啐了一口。
薑鬱並不感到意外,現在是周六,地點又是北街,西城的北街也算是網上著名的網紅打卡點,這兩層因素疊加在一起,不堵一堵都對不起北街人來人往的熱鬨。
薑鬱靠著窗坐,有些無聊地打量著窗外的夜景。
直到一個高個男生闖入視野並成功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灰色的高領毛衣加風衣,在人群中紮眼的身高,儘管距離較遠,又是在晚上,五官有點模糊,但薑鬱可以百分百肯定,那人就是東野聲。
察覺到這一點後,薑鬱立時彆開視線看向另一側的窗戶。可過了五分鐘後再彆過頭來時,發現他不但還呆在原地,身邊還多了一個女生。
不對,女人。
看身形,好像是他的繼母吧?薑鬱不確定地想。
繼母拽著他的胳膊好像在說什麼,東野聲的視線撇朝另一邊,似乎是在發脾氣。
好奇是人類的天性。
薑鬱掙紮了一下,覺得既然爭執發生在路邊那就不算是偷窺彆人隱私,她隻是一個無辜的過路人而已。
悄悄翻出卡牌收集冊,讓【暗眼】和【內耳】順著車道滑到兩人附近的路燈柱子上,選了一個近乎是平視的角度開始觀摩。
“阿聲,阿聲你彆生氣好不好?今晚是我的錯,我不該管太多,不該到這裡來找你,但我隻是關心你,怕你被其他居心不軌的女人騙,你知道,她們接近你並不是真的喜歡你……”繼母本來就是個高鼻深目的美人,這麼低聲下氣地哀求著,甚至眼裡都有了淚花,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東野聲是個例外。
他漠然打斷繼母滔滔不絕的話:“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沒有這樣想過。”繼母抓住他的胳膊不鬆手,兩行清淚滑過臉頰,“我隻是為你好,我隻是……”
“你是不是真覺得我不知道林欣怡是怎麼死的?”東野聲晦暗的目光終於落在繼母臉上。
繼母的臉上閃過一瞬恐怖的猙獰,“她本來就該死,都已經分手了還不氣餒地貼過來,阿聲也覺得她煩人吧?不然就不會默許我做那些事。”
東野聲的語氣有點不耐煩:“我說不要,你就會不做?”
繼母張了張嘴:“我——”
“到此為止,我不想繼續和你廢話。”東野聲轉身要走。
繼母慌張地叫了聲“阿聲”,戴著綠鐲子的手攀上東野聲的肩膀,吻了上去。
東野聲側過臉,吻沒落到唇上,隻落在他的臉頰上。
“想上法製新聞嗎?”東野聲皺眉把繼母的手扯開,“自重。”
這次是真的走了。
目睹兩人親密互動的薑鬱默默捂住嘴巴,讓自己不要叫出聲。
這是我能免費看的嗎?這——這這違法的吧?
雖然在過年那次在超市裡見到東野聲和他的繼母時,就隱約覺察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有點超出正常範圍,但那也尚在猜測的範圍內。
和親眼看到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薑鬱沉浸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沒注意到出租車開始啟動回到正常的車速,然後,再次停下。
身側的車門打開,薑鬱下意識抬頭和上車的乘客對上視線。
“好巧。”東野聲露出熟悉的爽朗笑容。
薑鬱:……
“你怎麼好像不太歡迎我的樣子?”東野聲在她旁邊坐下,利落地關上車門。
剛剛偷聽了彆人的家庭私事,有點心虛的薑鬱:“沒有,我就是意外怎麼會在這裡碰到你,沒緩過神來。”
“和朋友來北街這邊聚餐,結果對方為了女朋友放我鴿子,我隻好隨便吃點東西走了。”東野聲臉不紅心不跳地亂編。
看他淡然的神色,絲毫看不出撒謊的痕跡,要不是剛才偷聽到的對話明顯不是這麼回事,薑鬱都要信了。
“小帥哥?你去哪兒?”司機的聲音從前座傳來。
“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薑鬱無言以對:“我要回家。”
“有什麼關係嘛,我今晚也不打算回家,就隨便逛逛。”東野聲無所謂地說。
“你不回家打算去哪兒?”薑鬱多嘴地問了句。
“不知道,你要收留我嗎?”東野聲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飽含著期待的意味。
薑鬱無情拒絕:“那是不可能的。”
“唉,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東野聲往後靠緊座位,落寞地說。
車裡的沉默蔓延了數秒後,東野聲先開口道:“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跟你一樣,和同學出來玩,被放鴿子了,隻好獨自一人坐車回家。”薑鬱有樣學樣地撒謊。
東野聲愣了愣,笑出聲,“好吧,如果你要這麼說的話。”
薑鬱不由得摸了摸臉,她撒謊的時候漏洞很多嗎?
“是和先前認識的網友見麵吧?”東野聲問。
薑鬱突然哽住:“不是。”
東野聲自顧自地點頭:“那看來就是了。”
薑鬱默默和他挪遠距離,儘可能貼近窗邊,被壓一頭的感覺讓她莫名不悅。
看薑鬱像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在窗邊縮成一團,東野聲說:“抱歉,生氣了嗎?”
“沒有。”薑鬱不再看向窗外,轉過頭來對東野聲說:“東野,你心情不好嗎?”
東野聲的表情出現刹那的空白:“誒?”
“我說對了吧。”薑鬱露出略得意的小表情。
“我先前就想說了,”東野聲看著她,表情認真,“你叫我的時候,好像在念一首詩的名字。”
薑鬱:?
這人根本就沒聽自己在說話!
北街距離薑鬱的家沒有多遠,很快出租車便到達目的地。
“我送你進去。”東野聲下車後理直氣壯地跟在她身後。
先前在出租車裡光線昏暗,又因為坐姿問題隻能看到東野聲的一側臉,現在下了車,薑鬱發現他的另一側臉上有曖*昧的痕跡。
歎了口氣,薑鬱從包裡拿出一張未拆封的濕紙巾遞給東野聲:“拿著。”
東野聲懵懵地接過來:“我現在沒哭啊?”
薑鬱扯了扯嘴角,說:“擦擦你右臉上的口紅,什麼腦回路?”
“哦哦。”東野聲撕開包裝,胡亂擦了擦放到眼前看,臉上是嫌惡的神色:“嘖,還真沾到了。”
擦完後還擺出一副受欺負的表情,“好吧,我承認,我剛才騙你了,其實我在北街不是和朋友約飯,而是參加校隊裡的聚餐,結果被一個其他學校的學妹告白,我拒絕了她,誰想到對方竟然——”
東野聲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所以不歡而散了。”
薑鬱瞥了他一眼,心想怎麼會有這麼臉皮厚的人,白黏黏都要自愧不如。
她本來想和他草草告彆,但看到他撒謊如喝水般自然的表情後忍不住想使壞,想看對方露出驚愕的猝不及防的表情,於是她故作神秘地說:“我看到了。”
東野聲臉上的笑容不減:“看到什麼?”
“你的繼母,也在那條路上,她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妝都哭花了。”
東野聲的笑容慢慢隱去,仿佛是摘掉麵具露出下麵的……真容或者是另一層麵具。
“原來看到了啊,怪不得。”東野聲無所謂地說,聲音裡多了點讓人討厭的輕浮態度。
“彆老是把我當猴耍,東野同學。”薑鬱望著前方的路燈,“我回家了,再見。”
身後先是靜默,接著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薑鬱扭頭,差點撞進東野聲黑色的眸子裡。
“你覺得我是勾引繼母的壞男生嗎?”東野聲眼睛濕潤地問。
狗狗,東野聲發動了狗狗攻擊,變成了溫順委屈的大狗。
然而薑鬱並不在意他的偽裝,隻顧著朝四下看了看,還好此時沒有人經過,“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說這種恐怖的話?要是被路過的人聽到了會誤會的。”
“你覺得我是嗎?”東野聲執著地追問。
薑鬱有點冒火:“你是不是關我屁事啦!”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東野聲哪個笑點,對方捂著肚子哈哈哈笑個沒完。
薑鬱:……什麼毛病?
“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貝麗很早以前就認識了。”東野聲笑夠了停下來,“貝麗就是我的現任繼母。”
“哦,青梅竹馬。”薑鬱麵無表情地說。
“不算,我們是在新疆認識的。”東野聲愛撒謊,但偶爾也說真話,至少現在這句是真的。
今晚和東野聲的相遇是一場意外,臨彆時的結束語也是意外,對方在拋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後,便自顧自地道彆:“謝謝你讓我今晚很開心,再見啦薑鬱同學。”
確定東野聲走遠後,白黏黏悄悄撥開拉鏈,從書包裡鑽出來,望著東野聲離去的方向,再看看薑鬱鐵青的臉色,用撒嬌的聲音討薑鬱歡心:“那個人好討厭哦,我幫你罵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給我灌營養液的寶!感謝給我投雷的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