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演播廳出來已經十一點, 側門蹲著幾個粉絲，手裡舉了應援牌，草叢裡也有紅點閃爍，白韞扭頭看時湛一眼, “你今天開了車來的吧？”
對方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我車停在銀石廣場地下車庫。”
身後響起道輕笑, 男聲低沉而磁性，眼神裡卻透出濃鬱的戒備和挑釁，“我送你吧。”
景騁幾乎是小跑過來的，兩分鐘前他在樓梯口遇到兩個聲稱是自己粉絲的工作人員, 被纏著簽名合影，本來沒心情，畢竟時湛的突然出現壓根不在預料之中，嘴上說不在意以前的事，但隻要想到白韞跟他單獨相處了那麼久，兩個人還是共用同一具身體，心裡麵就不是滋味, 按捺著情緒合影, 再是簽名, 名字寫到一半的時候沒來由地覺得慌亂，抬頭果然不見了白韞的身影，幸好追過來兩人還沒走遠。
夜間溫度降得有些厲害，隻有幾度, 白韞雖然再三強調自己不冷，還是被經紀人軟磨硬泡加了件外衣。
華納這一季的新款，黑色工裝外套，領口帶點明黃，拉鏈是漂亮的金屬色，拉到一半，露出裡頭那件白色套頭衛衣，純色係，什麼裝飾也沒有，黑色抽繩，隨意地打了個蝴蝶結。
可以預料，白韞的這一身穿搭如果傳到網上，肯定又會引起番轟動，畢竟現在最火的就是蘇白風。
對方似乎在想事情，皺著眉，腦袋微微低著，視線下移，停在脖頸，跟之前的寬鬆t恤不同，這次鎖骨處的紋身隻露出來邊緣那點黑色痕跡，像是荊棘，又像火苗。
景騁本來還在好奇到底是什麼圖案，對方突然靠近，他本能地往後退，直到後背抵住牆壁，避無可避。
白韞也停住了，一手越過肩膀，另一隻手從他腰側探過去，指尖的溫度並不高，甚至帶著股涼意，偏偏觸碰的那幾個地方卻像著了火似的，燙得驚人，幾縷發絲落下來，因為對方低頭的動作拂過臉頰，有點癢，更多的還是酥麻的感覺，餘光捕捉到那抹亮眼的發色，景騁有些恍惚…
似乎三天前對方還是黑發，沒想到這麼快就換成了藍色。
景騁特意注冊了小號去看白韞直播，倒不是怕曝光，純粹摸不準對方的態度，怕貿然公開會被拒絕，也擔心自己粉絲裡麵的某些偏激分子會給對方帶來困擾，畢竟以前就出現過瘋狂粉絲深夜潛入因為拍戲跟自己傳出緋聞的女演員家裡，雖然被及時發現了，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但那個女演員還是被窗外突然出現表情猙獰的黑影嚇得不輕，這還是發生在他澄清了緋聞的前提下，想想如果自己主動表白，黑粉肯定更激進。
然而看今天的情況，就應該早一點宣告所有權才對，省得冒出來這麼多人跟自己搶。
帽子滑落，掉出來的藍發更多了，帶著股好聞的香氣，景騁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一縷，對方卻突然後退，跟他拉開距離。
“找到了。”食指上掛著的車鑰匙飛快轉動了幾圈，再被一把抓進手心裡，漫畫裡才會出現的發色放在白韞身上絲毫不顯得奇怪，整個人跟發光體似的，一旦視線接觸了就再也舍不得移開。
見兩人已經分開，本來已經蠢蠢欲動的那隻手放回原位，眼睛裡的暗沉色彩也一點點褪去，時湛稍微移了下位置，恰好隔開景騁看過來的視線。
隱約傳來議論聲。
“那個好像是景騁吧，就白色襯衫的那個…”
“太遠了，看不清，不過輪廓有點像。”
“旁邊怎麼還有兩個人？啊啊啊——蘇白，是蘇白！藍色頭發，肯定是蘇白！”
最後說話的女孩子顯然很激動，調子猛然拔高，尖叫聲透出股撕心裂肺的味道，連白韞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順勢掃過去一眼，也是因為因為這個對視進一步確認了身份，已經有人朝這邊跑來。
事實證明，換了頭顯眼的發色，被認出來的幾率果然更高，白韞邊考慮著要不要重新染回黑色，邊伸手扣上帽子，“還看什麼，走啊。”
景騁下意識接道，“把鑰匙給我，我來開車吧，你坐著休息就好了。”
白韞向來不是心軟的人，骨子裡寫滿渣字，奈何前仆後繼爭著搶著要被他虐的還是多不勝數，挑了挑眉，露出一個好笑表情，“我的意思是想要借用一下你的車，你應該不會不願意吧？”最後那句話已經不能算征求意見了，像是料定了對方不可能拒絕自己，景騁也確實沒辦法拒絕，但想到把機會讓給情敵又有些不甘心。
這張臉無疑是好看的，哪怕近距離也找不出任何瑕疵來，眉毛的顏色和形狀都剛剛好，至於眼睛，圈子裡很多藝人都是桃花眼，但跟麵前這人比起來始終缺了點東西，被他注視著，會不自覺地忘掉所有，忘記自己叫什麼，忘記自己從哪兒來，甚至忘記自己喜歡的是誰，滿心滿眼隻剩下對方一個。
景騁沉默的這幾秒裡，白韞已經不耐煩地掙脫他手，直接拉了時湛走人，拍攝地點離銀石廣場也就七八公裡的路程，加上車速又快，十多分鐘就到了。
跟景騁低調沉穩的作風不同，時湛這次開的是輛阿斯頓馬丁，惹眼的灰黑色，線條流暢又漂亮。
白韞也不客氣，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消息提示一路上叮叮叮響個不停，粗略掃了一遍，挑出來幾條比較重要的回複，再給景騁發過去定位，讓對方什麼時候有空記得來拿車。
那頭幾乎是秒回：好。
比起成瑞那樣沒經過什麼風浪和挫折，從小被捧著長大的富家公子來，景騁顯然要聰明很多，沒有問他在哪兒，更沒有質問對方為什麼要丟下自己跟時湛走了。
“聽蔣勤姐說你最近在物色合適的劇本，正好我手上接了個新本子，題材很新穎，要看看嗎？”
大概是景騁以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對白韞也沒有表現得過分熱情，蔣勤對他印象還不錯，至少沒有像防著騰野薑放他們一樣，偶爾還會無意識地透露點信息，好比劇本的事情，白韞這會真來了點興趣，景騁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很快便把劇本的梗概發了過來。
名字叫《門》，一個單元劇，男主來曆不明，不老不死，性格冷漠陰沉，粗看上去屬於既不起眼又很不討喜的那種類型，誰也不清楚他的長相，或者看到了，但很快忘記，故事貫穿各個時代，有江戶川時期武士和歌女的愛情故事，也有為了變美不惜一切代價的都市小白領，最吸引眼球的莫過於後半段其中一個叫耀的角色。
突然出現在酒吧裡的神秘少年，惹眼的銀發，精致到近乎不真實的容貌，女孩子們開始為了他瘋狂，尖叫呐喊，爭風吃醋，與此同時，小鎮上的失蹤案件也頻繁發生，失蹤的人都是女性，偏向年輕化，並且每一個都曾經和他有過接觸，這些異樣理所當然引起了警察的重視，然而查來查去，少年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似乎所有事情都跟他沒有絲毫關係，直到男主出現，本來被形形色色女孩子包圍的少年像是突然對他產生了濃鬱興趣，兩人總能在不同地方遇到，有時候是學校，有時候是街道上，還有時候在漢堡店，簡直巧合得過了頭，少年的態度也很熱情，甚至可以用殷勤來形容，就好像在追求自己，男主隱約覺得對方身上有古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直到畢業派對，裝扮成吸血鬼的銀發少年站在人群裡，咧開嘴角朝他笑，鋒利的獠牙在燈光下閃爍著銀光，男主這才知道那股不對勁來源於哪兒，難怪了，少年明明不喜歡擠在身邊嘰嘰喳喳的女生但又不抗拒她們的接近，甚至有時候會對其中的某一個人格外優待，而且那個人往往會在幾天後失蹤，原來是為了挑選儲備糧，自己在對方眼裡應該也屬於口糧。
可以看得出來寫這個劇本的編劇應該是對耀格外偏愛，畢竟其他單元裡麵妄圖欺騙利用男主的人下場都挺慘，要麼得不償失，要麼乾脆賠上了性命，耀不光什麼事沒有，還咬了男主一口，咽下了對方的血。
“你怎麼知道我會喜歡？”白韞花了兩分鐘看完，然後回過去一條信息，對方顯然很清楚他說的是誰：“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感覺這個角色很適合你。”
景騁說的是實話。
耀簡直就像是為了對方而誕生的。
這東西在郵箱裡躺了三個多月，如果不是因為要替白韞找劇本，他可能都不會發現，發來郵件的是個在校大學生，半點名氣都沒有，這大概也是為什麼劇本最後沒能遞到自己手上，多半篩選的時候就被直接剔除了。
白韞其實已經猜到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誰演男主？”落款那裡寫著的名字他壓根沒聽過，顯然沒什麼名氣，能拉到的投資應該也不多，像景騁這樣的大咖，都已經拿了影帝，沒道理去拍這樣一個低成本的劇才對。
那頭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很快彈出來條信息：“如果你打算接下耀這個角色，那我就是男主。”
意思很明顯了，決定權全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男人，果然不是一般的會撩。
白韞彎了彎眸子，視線越過擋風玻璃落在空曠的地方，手指微曲，在手機屏幕上一下下輕扣，也不急著回話。
時湛本來等著他主動跟自己說話了，等了許久都沒聽見白韞開口總算忍不住了，餘光瞥到對方勾起的嘴角，顯然心情不錯的樣子，再看到聊天框那裡顯眼的兩個字，眸色猛然一沉，“你和景騁在交往？”
這聲音跟被稱為國民男神的景騁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低沉磁性，微微透著點冷意，涼絲絲的，像是玉石撞擊在柱子上，讓人骨頭縫都跟著一顫，有種從尾椎骨陡然升騰起來的酥麻感。
用網上女粉絲經常喊的那句話來形容，能讓人耳朵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