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 在泗城附近香火極盛的天梵寺對外宣稱閉寺半日。
晨間七點時分,三四輛低調的豪車沿著公路彎彎繞繞上山,一個小時後, 停駛在了半山腰。賀睢沉穿著一身純黑色整潔的西服站在車旁, 雪白襯衫映著他俊美的臉,神色沉靜, 親自將姑姑迎下車。
賀語柳連續十幾年不變, 都要來天梵寺上山祈福。
眾人沿著百級青石階往上走, 靜候的高僧雙手合十施禮, 親自將貴客引進不染塵埃的寺廟裡, 燒香祈福的流程下來, 殿內賀語柳舉著香起身, 回頭注意到大殿門口的光芒中, 靜立在黑色香爐鼎旁邊的賀睢沉。
來了此處, 卻不見他拜。
賀語柳略頓片刻,一晃神, 很快又微笑繼續聽高僧說話。
等祈福完,也找不到賀睢沉的身影了。
在寺廟庭院中一棵大樹, 枝葉格外繁密,上麵正係著一條條的紅線木牌, 在寒風中碰撞出悅耳的聲音,賀睢沉在樹下,不言不語如同寒冰雕塑, 有小和尚從走廊路過,好奇停駐下張望, 很快又被大點的喚走。
不知過了多久,嚴述從外麵走進來, 低聲俯耳幾句。
賀睢沉麵容平靜,讓他留下陪賀語柳,轉身緩步離開天梵寺,不緊不慢的原路返回,走下青石階後,目光所及之處,是一身樸素低調裝扮的喻思情。
所有人都在寺廟裡,司機也沒在車上。
賀睢沉隨意打開就近一輛豪車,外麵寒風刮來不方便談話,眼神無波瀾的意示她進來。
喻思情輕手輕腳上車,坐在第三排,與他相隔著些距離,車內暖氣開的很足,很快體溫就回暖了,笑了笑:“睢沉,能給我十分鐘嗎?我想找你說幾句話。”
她自知之明賀語柳的態度,想趁著天梵寺的人沒出來就走,以免讓雙方都不愉快。
多年來喻思情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換來了賀睢沉不至於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所以給她十分鐘的時間還是有的。
在靜默幾秒後,喻思情說話很有技巧,沒有一張口就為了周泛月解釋開脫,而是充滿歉意賠禮不是,未了,又適時的補充道:“泛月在香家品牌當任中國區總裁這兩年,被陸其南撐著腰,有時候做事出格了。這次跟顧小姐合作不愉快,她也自討苦吃了一回。”
賀睢沉城府極深,又怎麼會看不出喻思情眼裡的那個求字。
他扯了扯薄唇,語調聽不出喜怒:“大嫂,你是想讓她官複原職?”
這一聲大嫂,讓喻思情那雙溫柔眼微紅,自嘲的苦笑。
恐怕整個賀家上下,唯一承認她身份的,也隻有眼前這個跟賀雲漸相貌七八分像的年輕男人了。
七年的時間太長了,她一天天苦苦煎熬著,有時候看到賀睢沉都會失神恍惚,細想想,快要分不清這個人,到底是哥哥,還是弟弟了。
而賀睢沉第一次察覺到她精神恍惚後,在私下就改口從思情姐,變成了大嫂。
喻思情微蜷了手,竭力將情緒都藏在心底,聲音輕柔緩慢:“我會讓泛月給顧小姐親自賠禮道歉,讓顧小姐把氣消了,可以嗎?”
賀睢沉沒有回答她,骨節慢悠悠輕敲著膝蓋,過半響才薄唇扯動:“大嫂,你來勸我,不如回去勸勸周泛月,趁著休長假的時候去外麵走走,以免長期被工作壓到精神出問題,見誰都要惹。”
這是絕不鬆口的意思了。
喻思情聽出賀睢沉話裡的拒絕,點到為止,不再浪費時間說情:“是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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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四十來分鐘。
賀語柳就已經祈福上香結束,回到了車內。
她早就聽到司機偷偷的彙報喻思情來過這裡的消息,坐上後座後,精致麵容是冷的,半點笑容都沒有,待車緩緩開下山的半途中,突然對賀睢沉發難:“你哥養在外麵那個女人,找你做什麼。”
賀睢沉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黑色手機,聽見這句,掀起眼皮望來:“姑姑,喻思情是哥求過婚的女人。”
“不被賀家長輩承認的,算什麼名正言順?”
賀語柳對喻思情是從骨子裡厭惡,連表麵都懶得裝,原因無它,起因是喻思情福利院出身,靠在國外勤工儉學在高檔西餐廳做服務生,當年才有幸結交了賀雲漸。
後來賀雲漸給她買公寓供養她讀完名牌大學,兩人同居了數年後,關係才被賀家知道。
麵對這麼一個依附男人往上爬的女人,賀語柳是打從心底拒絕喻思情成為未來賀家主母,後來,賀雲漸出車禍當天,是因為喻思情難產,他去醫院的路上太急,闖了紅燈才險些把命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