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酒勁在洗完澡後上來,正好能睡熟一些了。
顧青霧長睫微動,意識飄散地出了一會神,在這段感情裡,理應她是最沒安全感的那位,破天荒的發現賀睢沉原來也會怕,似乎這個字天生就不適合出現在他身上的。
這個男人在怕什麼呢?
是因為在賀家,至高無上權勢和世俗虛渺的東西太容易得到與一夕間失去,還是自幼就深埋在骨髓裡的那種孤寂感,讓他長年失溫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熱度了?
顧青霧在黑暗中靜靜的躺著,不知過了多久,賀睢沉從睡中蘇醒,在無聲中,手臂伸來摸索到她的肩膀,頓了少許,緊接著整個身軀都挨著她,帶著溫熱氣息,找到那係好的睡袍衣帶並解開。
隻是淺淺觸碰,指腹描繪著腰線的肌膚,靜了好一會兒,他又整理好睡袍,抱著她繼續沉睡。
顧青霧閉著眼睛沒睜開,胸口的心臟差點兒被揉得酸脹,下唇咬了咬,聲音很輕,幾乎細不可聞:“當年我們從未越界……你把我當妹妹對待,我對你也隻是小姑娘最純粹的仰慕。”
黑暗裡,賀睢沉不輕不重的呼吸停了瞬,手臂摟著她沒動,卻是醒了的。
顧青霧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他,繼續往下說:“你大哥成為植物人,你姑姑和賀家長輩們無可奈何,隻能請你出山接管掌權人的位子,我知道,你這七年要支撐起家族,要不露聲色的架空公司一些人的勢力和掃清所有障礙,又有你姑姑在邊上虎視眈眈盯著,還要擔負照顧你大哥的妻兒,是不太能顧得上我這邊了。”
所以她心底即便是有隔閡,也沒有因此不跟賀睢沉續上前緣,兩人都很有默契,不去深究那段分開的過往。而顧青霧知道自己不談起,是因為選擇平靜接受這個事實。
賀睢沉不談,是怕事情一旦刺破表麵的和諧,說白了,無論是弱者還是強者,內心都是越怕什麼,就會潛意識去避免直接接觸什麼。
所以連想要個合法身份,都得彎彎繞繞拐著彎,變著法來。
顧青霧今晚主動提,沒有吵架也沒有任何指責,卻字字都能將男人胸膛刺的血肉模糊,當她還敢說出自己對他可能不是那麼重要的時候。
肩膀微微一痛,是賀睢沉狠狠地將她抱緊在懷,俊美的臉龐神色難得變了幾度,低啞的嗓音模糊,聽上去還透著被氣到的壓抑情緒:“你不重要?顧青霧,你有時候冷靜理智到讓我想咬死你。”
重逢起,是他利用褚三硯需要律師解決醜聞的事,威逼利誘她認他。後來,也是他逼她點頭答應在一起,顧青霧卻始終不願意對外公開兩人的關係,連發生男女關係,都是他單方麵想要突破。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謀劃著怎麼去強迫她拉近彼此的距離。她不願公開戀情,可以。但是他也貪,變著法子想要另一層的合法保障。
在賀家老宅談到退位的事,誰也不知,賀睢沉當時那杯茶遲遲沒喝下去,心中想的不是自身內憂外患的處境。而是退位後,他該如何繼續謀劃跟顧青霧的關係再進一步。
當初放她回國發展事業是真情實意,想要跟她有個合法關係做紐帶,更是他後半生的強烈念頭。
比起江山,美人更是長在他心頭上的,誰也挖不走。
賀睢沉是真咬她肩頭,用了力度,那纖弱雪白的肩膀印上了一排牙印,漸漸地,顧青霧也不再理智,抬手去捶打他的胸膛,跟著氣到都破了音:“所以你就叫周亭流來當說客?說什麼時間久了,我們可以是男女朋友,也可以是床伴,炮友以及同居室友。”
“賀睢沉你個老狐狸,胃口永遠這麼大……當初就想哄我跟你同居在觀山禦府,現在如願以償了,又想哄我給你個合法身份,是不是給了,你又要鬨著想我生個孩子?”
“生完第一胎,是不是覺得不夠熱鬨,再來一個才能證明我對你的情?”
“每次都這樣,你就不能靜下心跟我談,在感情上非要占上風,非要做掌控的那個,想……”求婚這兩個字她莫名的說不出口。
聲音硬生生止住,顧青霧憤怒時都自暴自棄的想,她惹到賀睢沉,算是這輩子徹底看到頭了。
手指扯完他深黑色的睡袍,又扯過旁邊雪白枕頭,往他這張俊美臉龐砸,控訴的意味很重。
直到打得沒一絲力氣了,此刻昏暗的主臥內,床早就狼藉一片,枕頭和被子都垂落到床尾,兩人身上的睡袍鬆鬆垮垮的,都麵對麵坐著,顧青霧除了披頭散發之外,倒沒什麼。
不過賀睢沉修長的鎖骨被指甲刮出幾道血痕,往上看,下顎的左側也有一道,是她氣急時,無意識弄到的,顧青霧看了不帶心疼,就當抵消她肩膀這排鮮紅的牙印了。
靜了半響。
顧青霧眼瞅著他,平複胸口激動的情緒後,語氣很輕:“我們冷靜一下怎麼處理之間問題吧。”
賀睢沉鴉羽般的睫毛抬起,他是背對著落地窗而坐,被外麵淺淡的光勾勒著側臉的輪廓,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扣著她,帶著控製欲意味:“青霧,你想要冷戰?”
顧青霧才沒那閒工夫玩冷暴力,隻是不想像以前那樣半推半就的,顯得自己更不重要。而賀睢沉的存在太能影響她的思緒了,撇開他的手下床,將衣服穿好,聲音依舊平靜:“不要再出去喝酒了,想喝的話,家裡有酒,我先去書房看一會劇本。”
她沒管賀睢沉會是什麼表情,轉身走出臥室,就推開了隔壁的書房門。
一扇門隔絕了整個世界,顧青霧帶著氣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也沒看是幾層抽屜,隨手一摸就打開。
公寓不大,和賀睢沉平時都是共用的,她習慣將劇本放在眼皮子底下,想拿就拿的到,不用翻找個半天,所以最上麵抽屜都是她在用的。
顧青霧開錯抽屜了,第三層是歸放賀睢沉的東西。
她低垂著眼睫毛,半響都沒顫一下,手指拿出工整放好的草稿紙,上麵設計稿不再是裙子,而是一件件婚紗的樣式,最底下不起眼的地方注著日期。
顧青霧將最亮的燈光給打開,在明晃晃的照明下,細細翻了翻,這裡至少有上百張婚紗手稿,最久的日期是在一年前。
那時他應該在紐約專心陪伴兄長治療身體,而她還在國內瘋狂的接戲拍戲,兩人身處異地戀,隻能在空閒時靠打電話排解寂寞。
賀睢沉想結婚了——
想結婚的念頭,都一筆一劃的刻在了每張婚紗手稿裡,每一張都是她的身材尺寸,精準到不能再精準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