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到這份上,顧青霧知道沒借口再拒絕,也不想拒絕鬨僵了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於是想了想說:“先走一段路吧,累了你要負責把我扛下山。”
到南鳴寺的路有三條,賀睢沉帶著她抄小道,隻是台階彎彎繞繞的很多,路人幾乎看不到,兩旁都是幽深的竹林,涼風刮來時,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顧青霧的手始終是被他溫熱的手掌心握著的,沒有鬆開過,爬到半山腰時,停下來會,見賀睢沉問:“累嗎?”
“還好……可能是以前走習慣了。”
她那時天天往南鳴寺跑,上山下山好幾趟,跟個沒人管的野猴子一樣。
天色漸漸暗沉了,抬頭能看見南鳴寺有光亮起,在經過涼亭時,賀睢沉帶她進去坐會,路燈格外的淺淡,顧青霧坐在木椅子上伸個懶腰,往上看是近在咫尺的寺廟,往下看是鎮上的萬家燈火。
在意識恍惚間,像是回到了當初一樣,遠離了世俗的煙火氣,人也跟著放輕鬆。
“哥哥,你住在山上能看見我的閣樓在哪裡嗎?”
賀睢沉給她指引個方向,視線循著去看,其實看不出什麼來。
顧青霧轉過頭時,瞬間消了音,是被他不打招呼吻住了,貼上的那一刻,整個人就跟被點穴似的,全身上下都僵在木椅裡,任著賀睢沉的唇舌溫柔試探而入,勾著她,又回到自己口中。
她濃翹的長睫在抖,漸漸地,才想起抬手去抱他,也開始回應。
山林間的寒氣濃重,隨風刮過來時顧青霧察覺不到冷意,全身心都被男人牽動著,吻了近半個小時,唇都麻了,賀睢沉才放過她,用額頭貼著額頭,嗓音混合著薄燙的氣息:“這一個月裡我都在想,無論你想愛我幾分,青霧……但是我愛你,已經成為我的命運了。”
愛這個字,是世間最沉重的。
賀睢沉幾乎從不說,她也不問,一旦開口說出,就如同覆水難收,無任何餘地。
顧青霧感覺胸口的心臟此刻被這個字壓得喘不過氣,指尖下意識摳著他的衣領,紅唇張了張,聲音竟變得細啞:“什麼叫你的命運?”
賀睢沉手臂用力將她抱在懷裡,俊美的臉龐從她臉頰一路親密無間貼著,將自己滋生在顧青霧稚嫩年紀時的愛意傾訴而出。
這對於他這樣城府深又手段高明的上位者來說,藏心事的習慣,是從骨子裡就帶來的,如今要跟人剖解內心,會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
“當年你誤闖入南鳴寺的後院時,正好是我人生中最艱難陰暗的一段時光,比起血濃於水的父母車禍身亡,賀雲漸那時對我來說,是這世間與我相依為命多年的最後一位親人了。”
賀睢沉承認他很早就對顧青霧動心,隻是被賀家的事纏身,容不得他分出一些時間考慮終身大事,也怕會白白耽誤了顧青霧的青春,當初那段隱秘的感情是克製的。直到他在紐約有一次,無意間看到了顧青霧出演的電影。
她不是女主角,在電影裡鏡頭出現過幾次。
而他為了看那幾次,反反複複的把那部電影觀摩了不下百次。
賀睢沉在神不知鬼不覺的確認一件事,時隔七年時間,他對南鳴寺那個女孩,還有沒有動情。
“最開始有你每日陪伴我,就像是療傷的聖藥,讓我減輕了那段時間失去兄長的痛苦……再後來,還記得嗎?有次我高燒昏迷在殿內,醒來時你替我抄寫了一整本的祈福經書,也就那時,我對你上了心。”
顧青霧乖乖趴在他懷裡聽得很認真,直到聽完自己是怎麼誤打誤撞走近他的內心,才沒忍住問:“是感動到你了嗎?”
賀睢沉思緒幾許,附在她耳邊輕語:“是感動……畢竟你那時一手歪歪扭扭的字,寫完整本經書,實屬不易。”
“所以你醒來後,翻看了十幾分鐘後,下定決心要教我書法?”顧青霧指尖去掐他,語氣佯裝著生氣,漆黑明亮的漂亮眼睛卻是在笑的。
笑著笑著,就有了想落淚的衝動。
“我愛你。”這三個字,賀睢沉繼續貼著她的耳朵,一遍遍的重複,說多了,並不覺得輕浮,反而有種是他這輩子說過最真實的話了。
顧青霧不想掉眼淚,生生忍住,帶著鼻音說:“我這一個月也反省了自己……哥哥,我想了好久,想對婚姻未知的恐懼是不是真蓋過了對你的感情,後來看到你後,我發現都不重要了,如果不跟你在一起,我肯定不能長命百歲,會早早痛苦死掉的。”
她沒哭,卻像極大哭了一場,雙手抱緊賀睢沉的腰身,近距離下能清晰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是她貪戀的,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起來:“我不是害怕跟你結婚,我是怕結婚後,我們會像我父母一樣最終走到相看兩厭的地步,哥哥,我怕跟你分開。”
賀睢沉手臂摟緊她顫抖的背部,輕輕拍著,路燈慘淡的光渲染了他的眸色似濕潤著,隻是不易被人察覺,喉嚨裡溢出的嗓音忽然低了下去:“不會的,老人家說過……一起在寺廟裡燒過香,拜過菩薩的人隻要相愛,就會在一起一輩子。”
顧青霧抬起眼睫,濕漉漉的看著他問:“還有這樣說法嗎?”
賀睢沉低頭去親她的眼角,以及鼻梁那顆淡色的小痣,低緩的嗓音已經抵達蠱惑人心的地步:“菩薩會看姻緣,適合在一起的兩人就會相愛到老,何況我們都拜了三年了,這姻緣得生生世世都綁在一起。”
顧青霧願意去相信,纖細手指與他緊緊地交握,透出不加掩飾的愛慕:“嗯,生生世世都要跟哥哥在一起。”
賀睢沉盯著她被浸過水似的眼睛,停了許久,字斟句酌的,薄唇終究是溫柔的問出那句話:“那結婚好不好?跟著哥哥,這輩子都會對你好……”
顧青霧腦袋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緊接著,又幾不可聞地輕輕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