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陰暗清寂,不知是誰結伴路過,一陣腳步聲驚到了車內的顧青霧,她知道車玻璃貼了黑膜,旁人就算想趴著偷窺,也看不到什麼,卻沒忍住驀地顫了下肩膀。
賀睢沉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散酒氣,怕熏到她,沒有近距離抱著,見狀,把骨節分明的手伸過去攥住她指尖,用體溫暖著。
“要不……叫嚴述下來開車吧?”
顧青霧忍不住湊近一些,聞著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氣息,心底說不出的踏實感,漂亮的眼睛亮亮的,能看進男人的心坎裡去。
賀睢沉薄唇牽扯,正要說什麼,先被褲袋裡的手機鈴聲打斷。
顧青霧傾身過去,伸出纖細的手替他拿出來看。
亮起的屏幕上,來電顯示是:「賀雲漸」
“接嗎?”
“嗯……”賀睢沉高挺的身軀靠在椅背沒動,坐姿略顯隨意,微側頭時,襯衫領帶鬆垮半解,露出修長的脖線來,看起來性感極了。他沒有抬手接,顧青霧隻好滑向接通鍵後,又開了免提。
在封閉的車廂內,靜到隻有賀雲漸在說話,開口就是:“你把新娘帶哪去了?”
賀睢沉回答的語調沒什麼正經:“我跟青霧先回去……大哥,婚禮就交給你。”
賀雲漸大概這輩子難得無語,在電話裡沉默好久,隱約能聽見那邊背景有人說話聲音,是因為找不到新郎了,就跑來找新郎的親哥灌酒。
停頓了一兩分鐘後,他不怒反笑問:“今晚又不是我結婚,三分鐘內,給我滾回來。”
賀睢沉直接掛電話,格外心安理得把賀雲漸當成擋酒工具人。
……
在車上散了一會酒氣,最終還是把嚴述從婚禮上喊來開車。
沒有回老宅,而是將新婚之夜的地方選在了祖籍延陵那邊,這一路折騰過去,都已經是後半夜快三點鐘。
夜色很安靜,深巷子裡連野貓的影子都看不見,環境昏暗。
誰都想不到今晚婚禮上的這對新人,會大老遠跑到這裡,賀睢沉扶著她,來到了閣樓前。
早在之前,他就已經事先將這座閣樓給買了下來,寫在顧青霧的名下。
裡麵除了裝飾換了新的,儘量維持著顧青霧十幾歲時住過的原樣,比起顧家,這裡更像是她少女時期的閨房。
燈隻亮著一盞暖黃的,光暈朦朧地籠罩著閣樓四周,在夜深人靜時分,這個小小的空間裡,隻有兩人依偎著取暖般,顧青霧抬手抱住賀睢沉的脖子,額頭相貼,與他坐在床邊不願意動。
這裡離南鳴寺最近,近到讓她恍然間有種回到過去,從未離開過的錯覺。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十年餘,顧青霧悄悄的歎口氣,被賀睢沉察覺到,他手掌摸索著她的臉蛋,低聲問:“小小年紀,歎什麼氣?”
顧青霧聲音有些軟綿綿的:“哥哥……我當初被顧家送到這裡麵壁思過的時候,內心很孤獨又無助,白天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到處惹事,到了晚上我常常從那扇窗看夜空。”
深巷的夜空都是窄的,隻能窺見一絲絲星光。
她指著賀睢沉看,又說:“那時我就想,為什麼我不是出生在一個普通家庭?好像有記憶來,顧家的人連帶奶奶,看我的眼神都有點厭惡。傅菀菀那邊愛情至上,對我也不上心……我就跟寄養在彆人家的破爛小孩一樣,在很小的年紀就在想要是沒人養自己了……自己才這麼小,該怎麼活呀?”
後來她被送到延陵,養在這破舊陰暗的閣樓裡。
顧青霧一度認為她這輩子就都要被關在這裡孤獨終老了,但是她在南鳴寺遇見了賀睢沉,那個比她還孤單的少年。
顧青霧緩緩抬起濃翹的眼睫,去對視上了賀睢沉心疼的眼神,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有谘詢過心理醫生怎麼治愈我童年陰影,哥哥,我痊愈了,從懷上小鯉兒的時候,就不再恐懼這些。”
這裡的功勞都是賀睢沉的,從她意外懷孕,下定決心要生下孩子開始。
賀睢沉是用儘耐心溫柔去嗬護她,有時候同時擔任各種身份,丈夫、保姆和婦科專家。對女人孕期要遇到的事和養育孩子方麵比她還要懂。
小鯉兒生下來後,第一口喝的,是他泡奶粉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