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漸是從父母意外去世後,才開始從一個處尊養優的貴公子逐漸變成什麼技能都要擅長幾分。他還是少年時,經常掛念被養在外麵的弟弟會不會被人故意餓死,每周都堅持要去瞧上兩眼。
結果那小子,一邊學著長輩坐在蒲團上靜思,年紀小,性子卻能沉得住氣,半天都沒有移過屁股,待走近,就會聽見他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我想吃雞肉,想吃紅燒肉,想吃魚肉……”
賀雲漸把他從蒲團抱起,少年時的自己嗓音微微沙啞,帶著氣急訓話道:“你這個小傻子,在佛前說想吃肉,這是大不敬!”
懷裡的小家夥壓根不怕嚇,仰起頭,細細脖子還掛著一串青色佛珠。大人拿來纏繞在手腕,他太小,隻能拿來繞在胸前,伸出了小手揪著他的衣角說:“哥,族長午飯又給我啃菜葉子了……我想喝雞湯。”
“那還不是你太胖,繼續胖下去,這輩子都娶不到老婆!”
“不會的哥,族長說我長得像你,以後會娶到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
這也是喻思情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賀睢沉的名字,知道了在賀家有個跟他樣貌七分相似的弟弟。許是提到往事,也變相地拉近了彼此間的關係。
喻思情突然覺得賀雲漸這樣的男人,不再遙不可及了。
吃完這碗雞肉絲麵,夜色已經很深了,而她遲鈍地反應過來,自己即將麵對一個很尷尬的局麵。老管家先回房的緣故,似乎也忘記要給她安排次臥了。
喻思情將碗筷端到廚房去洗,故意磨蹭時間,直到半小時後,她才擦乾淨指尖走出來。
賀雲漸幫她把橘子味的洗發水和沐浴露從購物袋挑出來,側頭望來,語調格外自然不過的說:“我幫你拿樓上去,早點睡。”
喻思情在原地站著,將這句話拆開,一個字一個字反複琢磨,怕不是她解讀的那種意思。
又過去半個小時。
偌大奢華的彆墅已經靜到無聲,喻思情終於走上樓,她先前住過一夜,知道主臥在哪兒,而走廊上的每個房間都是緊閉的,除了左側儘頭那間,亮著夜燈的光。
喻思情悄然無聲地走進了敞開門的主臥,窗戶已經緊閉,空間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熏香氣息,很好聞,她不由地看向那張雙人床,賀雲漸已經躺下了,穿的黑色睡袍側著身,分辨不出是不是睡著。
喻思情去隔壁浴室,果然看見了被擺放在洗手台的橘子味洗發水和沐浴露瓶子。
不知為何,緊繃的心像是一下子就放輕鬆了,這種感受很複雜,就像是跟命運的安排妥協般,又像是快溺死的人終於抓住了一個救命稻草。
她站在明亮的浴室裡,看著鏡子的倒影,最終選擇自投羅網,中了他的招。
*
喻思情將自己洗乾淨,用的是超市買來的橘子味洗發水和同款沐浴露,廉價的香味,並沒有掩蓋掉她的女人香。
浴室沒有睡衣可以穿,她隻是裹著一條白色浴巾就出來了,腳尖踩著厚實的地毯上,沒有任何聲音。
在黑暗中摸索著走向那張床,又安靜的躺下後。
心臟的跳動一下又一下節奏感,完全跟牆壁懸掛的時鐘一致了。
或許隻是過去幾秒鐘,或許是幾分鐘,更長。
喻思情平躺著,直到旁邊的男人傾靠過來,帶著溫度,雪白的肩膀沉了下,是有股不可忽略的重量,隨即,是他在小心翼翼地輕吻她太陽穴的淺窩:“……等會睡。”
喻思情很小聲的應了聲,漸漸地,將額頭貼著男人脖線,沒再說話。
今晚開始,兩人徹底衝破了關係的一切枷鎖。
喻思情沒有再回到那個破舊臟亂的小公寓裡,她的行李,是隔天時,賀雲漸派司機去取的。東西不多,少得實在可憐。
而唐娜的電話,也緊隨其後打了進來,氣急敗壞的羞辱她:“喻思情……你傍大款了是吧,我鎖你一次門,你就找人來砸了公寓,你有本事,太有本事了!”
喻思情並不知內情,從唐娜話裡才了解到。
原來賀雲漸昨晚已經吩咐秘書,將她居住的公寓高價買下,派人上門砸了不說,還將唐娜和她的金發碧眼男友給掃地出門了。
她了解完事情經過,不等唐娜繼續破口大罵,就掛了電話。
公寓的事,賀雲漸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一個字,而她在這裡住下後,他每晚都會回到彆墅裡過夜,兩人從未認真談過,又默許了這個關係。
於喻思情而言,她的時間精力都放在了學業上,自然沒有多餘空閒去苦惱跟賀雲漸的感情。換句話說,一開始兩人之間都談不上什麼感情……
她辭退掉了幾分兼職,再也不用擔心下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
賀雲漸有一張無限額的卡在她這裡,是某日清晨時分,喻思情睡得迷迷糊糊時,見旁邊的男人起身,大概人在沒有清醒時總不夠理智,她抬手抱住男人腰身,清淡語氣透著不自知的撒嬌:“雲漸……陪我睡一會兒。”
等睡醒時,她訝異地發現賀雲漸就躺在身邊,冷白修長的手指正把玩她垂在肩膀的頭發。
跟玩布娃娃一樣,還編織起了漂亮細長的辮子。
喻思情略有不知在,通常兩人親密都是在黑燈瞎火之下,第二天醒來,他很體貼不留尷尬,會先一步穿戴整齊離開主臥,這還是頭一次醒來後,這樣麵對麵著。
而她很快發現,賀雲漸什麼都沒有穿,被子下隱約能看清性感的人魚線。
“今天下午有課嗎?”
“沒課……但是我要去輔導同學。”
喻思情腦子完全空白,被問什麼,就回答什麼,顫抖的眼睫毛暴露了一絲緊張。
賀雲漸了解她本質上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薄唇淡笑道:“輔導同學?”
“嗯……”喻思情跟他老實坦白,是按時收費的,而且金額不小,夠她攢一季度的衣服錢。
賀雲漸什麼也沒說,放她匆忙下床去洗漱,待喻思情收拾好自己,穿著素白的長裙走出來,主臥裡已經沒有了男人的身影,而她的梳妝台前,擺放著一張無限額的卡。
幾乎一眼,喻思情心思通透又懂得審時度勢,瞬間參透了男人的意思。
她不會為了骨子裡那點可憐的自尊,不收下這張卡,去浪費時間輔導同學來賺取生活費,還得罪賀雲漸。
許是這樣的性格,溫順又不愛作妖,隻貪圖一個落腳的安身住處。
賀雲漸對她好像格外滿意,兩人這樣相處了大半年,才被打破這道平衡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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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時分,喻思情就不愛去圖書館學習了,一下課就回到彆墅,她喜歡待在賀雲漸的書房,那兒有一麵寬敞的落地窗,在閒暇時還可以看看外麵富人區的景色,泡杯茶慢慢飲用。
喻思情剛進門,老管家今天破天荒沒有熱情的打招呼,客廳也很安靜。
她白淨清水的臉蛋笑容剛揚起,就看到有個年輕女人身影坐在沙發處,許是聽見腳步聲,也回過頭……
是一張美豔精致的臉孔,很陌生,從未見過。
老管家這時冒出來,見到喻思情回來了便介紹說:“喻小姐……這位是譚鸞小姐,是歐洲船王的小女兒……”
話音沒落地,譚鸞擱下手中茶杯,那是喻思情專用的,上麵有小兔子耳朵。
她纖長濃密的眼睫輕抬,將喻思情全身上下都仔細掃視了一遍,就跟看什麼消遣的物件兒似的,出聲問話,都是對老管家說的:“這女人,就是賀雲漸的新女朋友?”
譚鸞用的是法語,剛好是喻思情精通的範圍之內,每個字都聽懂了。
老管家也換一種語言跟譚鸞交流,大致意思是默認了。
譚鸞豔紅的唇勾起弧度諷刺,有那個高人一等的資本和底氣,不將喻思情放眼裡,連情敵都配不上跟她當:“賀雲漸跟我分手後,品味真是越來越差了……這種清湯寡水的女人也能玩半年都不膩?”
老管家不評價賀雲漸的私人感情,不管是舊愛還是新歡,都惹不起。
……
在賀雲漸沒有回彆墅前,譚鸞就已經堂而皇之的入住進來,攜帶著兩個保鏢,誰也攔不住一般,她吩咐人把幾大箱的行李都搬到主臥去,又將喻思情那點廉價的衣服都扔了出來。
整個過程,喻思情都如同旁觀者般,靜靜的看著。
俗話說泥菩薩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當老管家注意到喻思情白淨的臉蛋從未浮現過一絲怒意,就知道這場交鋒裡,譚鸞看似占上風,實則會輸到一敗塗地。
隻不過譚鸞仗著家世顯赫,又與賀雲漸交往過三年,小瞧了這個福利院出來的窮學生。
折騰完主臥後,譚鸞踩著尖細的高跟鞋站在喻思情麵前,微微俯低,在她耳畔說:“我身上隨便一個不起眼的首飾,都比你全身家當要貴重……識趣的話,就立刻給我滾出這棟彆墅,彆自取其辱。”
喻思情平靜的眼眸望著她妝容精致的美豔臉龐,啟唇說:“我要不呢?”
譚鸞看笑話般看著喻思情故作清高的模樣,忽然眼底閃過短暫的恨色,直接揚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這耳光給你提個醒……這賀雲漸到底是誰的男人。”
喻思情站在沒動,下巴被譚鸞的指甲刮出了兩道血痕,她甚至是戒掉的情緒,漆黑黑的眼神越過這個美豔性感的女人,看向彆墅門口處的一抹熟悉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