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漸……”
“將來的賀雲漸先生,你看到我了嗎?這條錄影是我懷孕的第一個月……你這會兒在廚房給我做烤紅薯吃呢……”
在鏡頭裡,喻思情穿著寬鬆的白毛衣,顯得人特彆清瘦,臉蛋白淨,說這段話時,微彎了一雙溫柔眼,像是隔著時空,跟未來的他打招呼。
“雲漸,偷偷的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今天更愛你了,醒來就想依偎在你懷裡,肚子裡的小家夥太鬨我啦,你不在我的時候,我隻好抱著你的襯衫睡覺才會舒服些。”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喻思情這樣寡淡無味的女人很少會說甜言蜜語,懷孕以後,改變了不止是她體質,從心底上,薄涼的一麵漸漸地被溫暖融化,她最近愛上了這樣的愛語,在呢喃聲裡一遍遍地重複著熱烈的情感。
當畫麵停止不到三秒,又自動地轉移下一段視頻裡。
這時的喻思情將頭發紮起馬尾,露出光潔額頭,顯年輕,有點兒憔悴地趴在床沿邊上,她在嘔吐,而旁邊一抹熟悉的修長身影半蹲著,不嫌臟的用毛巾將地板擦拭乾淨。
從攝像機裡,傳來了兩人輕聲的對話:
“思情……你再吐幾次,是要折我的壽啊。”
“我難受死了……雲漸,賀雲漸……我想吃麻辣燙。”
“寒冬臘月的,我上哪去給你弄一碗麻辣燙?乖,給你煮點關東煮吃好不好?”“是寶寶想吃……想吃點中國味的東西,給我吧,求求你了。”
畫麵再次停駐。
喻思情依偎在男人的懷裡,故意嘟起嘴巴要討親親。
隨即,又跳到了下一段,幾乎隔個兩三分鐘就自動轉到新的視頻裡播放。
數個小時的影像,從懷孕初期到晚期:
喻思情暴瘦過一段時間又被湯湯水水養回來了許些肉,攝像機記錄的都是她幸福的片段,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她褪去了青澀幼稚,連眼神都變得更加溫柔堅定。
最後一段視頻,是她落地窗的沙發處,背景外麵是草坪,這次沒有他的身影出現,偌大寬敞的主臥莫名的有點清冷。
喻思情忽然低下頭,細翹的眼睫毛輕輕顫下一滴淚,很快調整過來情緒,對著鏡頭微笑說:“你姑姑又來以斷絕關係來威脅你放棄這個孩子了……雲漸,我從未想過借子上位,跟你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好溫暖好幸福,我愛孩子,更愛你……”
“你知道嗎?”
“我自幼就被父母拋棄在福利院長大,內心很渴望能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以前啊,看到小夥伴們一個個被領養走,我隻能眼巴巴坐在秋千上羨慕,像個可憐蟲。”
“後來我就不羨慕了……因為貧窮這個身份讓我遭受了很多異樣的眼光,稍微小一點的時候,無論我表現的多麼懂事,彆人隻會想,她才多大呀?就這麼早熟有心機,好討人厭,沒有半點純真。”
“我長大了……彆人又說,你看她這副窮酸的假清高模樣,怎麼會做好事呢?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利可圖吧,為了往上爬,真是費儘心思了。”
“雲漸,我真的很想擺脫命運的枷鎖……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隻是想要讓自己能過得好一點兒,想對自己好點……”
喻思情那雙如同含水一樣淚眼凝望著鏡頭,視頻無聲地截然而止,再也沒有轉到下段。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黑沉的嚇人,客廳也沒點亮燈,在屏幕的亮光也徹底熄滅後。賀雲漸坐在沙發上的身影像被無儘深淵給籠罩住,他修長冷白的手指緊緊抓著攝影機,骨節泛起蒼白之色。
氣氛寂靜無聲,隻有賀雲漸在極度壓抑著情緒,隔著襯衫的麵料,背部的肌肉僵硬到了緊繃狀態,久久都不能緩解片刻,直到一個帶著無框眼鏡的年輕男人走近,先點亮盞燈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賀先生,你先調整呼吸,從那些影像裡抽離出來。”
賀雲漸呼吸明顯重了幾分,狀態很不好,像是陷入一個完全陌生窒息的回憶裡,連帶喉嚨都被烈火燒到失語的程度,這種滋味很不好受,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壓著胸膛,感覺到這裡被什麼硬生生給剜掉了一塊心頭肉。
在年輕男人的心理輔導之下,半個小時後才稍微有所緩解……
削瘦的臉龐蒼白不說,身上這件黑色襯衫也讓汗水染濕透了,呼吸在重重地喘息著,這副險些廢掉半條命的模樣,看著委實是狼狽落魄至極。
“給我一根煙……”半響後,賀雲漸暗啞的嗓音從喉嚨擠出來,看向他的心理醫生——徐適。
徐適是不建議他靠煙草來緩解,不過這次情況特殊,他親自點燃一根煙,在黑暗中隱約閃爍著猩紅色的火星片刻,緩慢地遞了過去。
想要徹底治愈心病,就要弄清楚蘇醒後,真正丟失了什麼。
賀雲漸在曾經的這棟彆墅住下,攝影機是他無意間在床腳下發現。
那時已經開不了機,被送去維修之後才看到這些錄像。
當年的老管家已經病逝,保姆也尋不到了,隻有這些細枝末節,似乎在無聲地提醒著他曾經愛過一個女人。
徐適手上有一份資料,是賀睢沉給他的,上麵詳細記錄著關於賀雲漸在紐約的情況。
在半根煙的功夫後,他拿出手機翻閱了資料的下一頁,送到賀雲漸的麵前:“譚鸞……歐洲船王最寵愛的小女兒,是你交往過三年的前女友,在談婚論嫁的時候分手了。”
“賀先生,她可以見見,或許對你記憶有所幫助。”
**泗城,在高檔寬敞的公寓客廳裡。
喻家梵蹲在木地板上,麵前擺著一張畫紙,正拿兒童牙刷沾了染料,在紙上塗塗畫畫出了刺蝟的輪廓,陽光從落地窗照映進來,淡金色光暈灑在他烏黑短發和精致的臉蛋輪廓上,認真地模樣極為好看。
小鯉兒看呆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頭,去輕輕的戳了下他的臉:“哥哥,你長得像我爸爸……”
喻家梵對妹妹偶爾有耐心,偶爾又略冷淡,全憑當天的心情變化去的。
他轉過頭,表情很認真跟蹲坐在旁邊的小人兒說:“我像爸爸,不像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