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掙紮半天,實際上不過短短一個呼吸,最後齊漆七還是想著既然曲紅綃甘願在這兒做學生,那麼這兒一定有特殊之處,他呼了口氣答:“齊漆七欲登高臨下,以觀四海茫茫。”
他回答得很含糊,從某種程度上也不過是為了試探一下葉撫。
但是葉撫的回答讓他有些沉默。
葉撫伸手接住一朵梨花,擺放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輕聲說:“登高,便須知高處不勝寒。”
“站得高,便看得遠,齊漆七想看遠一些。”齊漆七緩聲說。
葉撫再問:“除此之外,你心有何所求?”
“無所求。”
“你觀天下道理,或許會有那麼一刹那認為某些道理是錯的?”
“有。”
“你認為自己在諸多歲月之中,做了個怎樣的角色?”
“不過一躡步前行,跌跌撞撞之人。”
“人間諸多事,十有**事與願違,你作何感想?”
這個問題,齊漆七思考了很久。葉撫不催他,安心等待著。一旁的曲紅綃也有所教一般,凝眉思索。
過後,齊漆七抬起頭回答:“我心之所想,就有身之所往。”
葉撫不由得露出讚賞。這是站在他的角度,對一個人的讚賞。葉撫知道齊漆七是個正兒八經的修仙之人,也知道他修的是坦途,有完整的心境,一言一語引起身周氣機飄蕩,便是言出於心。也就是說,他的確如他回答的這般想。
修坦途的修仙之人最忌諱身心不一,那是對心境的極大考驗。若是心境承受得住,即便撒謊也無事,但是對於命不久矣的齊漆七來說,心境有任何損傷都可能讓他一命嗚呼,所以不敢冒險。
葉撫也正是這般,站在他的心境麵前問出了這般回答。
葉撫不急不緩說:“現在的你有自己的路走,並不需要跟著我念書。”
齊漆七本意為曲紅綃而來,但是跟葉撫說了那麼多,他感覺在和葉撫說話時,有微風縈繞身周,很是舒心。他低眉細言:“路不長,怎麼辦?”淺淡的傷感還是傳了出來。
葉撫知道他的意思是說自己命不久矣。
逆天改命這種事,葉撫做過一次,感覺不好,就不想再做了,也自然不會憑空添一把手進去。
以一個教書先生的身份,葉撫說:“有些路,不走的確是不知道長不長的。總不能停下來吧。”
齊漆七眼神複雜,抬頭看了一眼曲紅綃。他坐了一會兒後,站起來,越過曲紅綃輕聲說:“或許,你師父臨終前的遺願,你已經實現了。”
曲紅綃沒有回答。
齊漆七偏過頭,笑著說:“先生,雖然你不願收我做學生,但是我把你當先生看了,不過幾句言語,我學會了很多,改日再登門拜訪可好?”
葉撫輕輕點頭。
走到院門口,齊漆七再次駐足,他忽然回過頭,露出個天真的笑臉,問:“先生,為何你家的梨樹三月開花?”
葉撫抬頭望著梨樹,回答:“有一句詩寫了的嘛,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齊漆七愣神許久,行了一個拜師之力,留下一句“學生還會來的”,大步離去。
葉撫望著曲徑裡,漸漸消失的齊漆七,不由得在心裡感歎:
“或許再也來不了了。”
就在齊漆七轉身離去那一瞬間,葉撫依稀看到,他眉心那一點濃鬱如血的朱砂淡了幾分。
齊漆七他,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