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撫覺得何依依這個人性格挺多麵的。談論起喜歡的東西來,談論起喜歡的東西來熱情得不知幾何,不會看場合,說話大大咧咧,個人提防心極差,好一點說是自然不做作,壞一點就是缺心眼。比起彆人看他,他看重彆人如何看他喜歡的東西。他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喜好經綸辭賦,聽到周圍人儘是些附庸風雅的詩詞後,便不屑於與之為伍,而且絲毫不壓抑自己的看法,不好就是不好,不在乎彆人怎麼想,也不去照顧彆人的感受。
葉撫以前遇到過這種性格的人,他們大多很難以交到多少朋友,但是交到的朋友基本都很好。
何依依先前說那番話,的確不是在逞口舌之力,就葉撫看來,場間的人沒幾個文氣比的何依依,文運也是。如果說文運能決定一個人在文道上的成就高低,那麼文氣就是現在的高低。
而周圍的詩詞也的確不是什麼風雅之詞。在地球,一首詩詞好不好需要認真地去研讀,去理解,去分析詩人心境和詩的背景,但在這裡,在這儒道之中,隻需要看文氣即可。周圍的詩詞或多或少沾了些文氣,但離風雅還要差上一截。
就像何依依先前所說的那《長氣三千裡》,引得霞光大盛,便是文氣實質化,已升華為浩然氣的一種表現,已經是脫離了普通風雅之詞的範疇,進入文道的範圍。那種程度的詩詞,就不僅僅是用來傳唱的了。
還有何依依所說的,賢儒講課,頂上之光,白日如驕陽,夜裡如皓月,也是浩然氣的表現,那都是在文道上頗有建樹的存在。
而在場排隊的,大多數都還隻是在“讀書”的範圍,隻有少數摸到了文道的範疇,何依依便是一個,他也的確有那個資格去說“都是些附庸風雅之詞”,雖然的確也是說話不看場合,擾了彆人的興致。
所以葉撫才說何依依這個人性格多麵。
在何依依身上留的注意力多了,葉撫倒是有些期待他在荷園會上的表現。
先前那高瘦書生大概還是有些不服氣,覺得何依依不理會自己是在故作清高,有意地去引導身周一眾男男女女去圍繞何依依先前的表現來作詩取樂。自然的,作出來的詩都是以貶義批判為主,從“無能逞強”到“虛偽”,最後就連“小人”、“居心叵測”這些帶陰謀論的詞都用上了。他們想方設法地想要去激怒何依依,讓其出醜。
但何依依全然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葉撫心想,除非那高瘦書生說出“《長氣三千裡》就是附庸風雅之詞”這樣的話來,何依依他才會憤怒地去和他們好好辯駁一番。
百樣土養百樣人,看下來,停下來,胡蘭發現,讀書人也不都是“謙遜禮善”的。聽著周圍一般說辭,她心裡還是有些為何依依打抱不平的,雖然她對何依依談不上欣賞喜歡,但畢竟是不討厭,但是見何依依本人都沒說些什麼,她自然不好去做出頭鳥,又怕何依依心裡置氣不好受,便在他身邊擺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態安慰說:
“你也不要多想,先生以前告訴我‘守得本心,方可問始終。看遍始終,方可安本心’,所以你不要在乎他們閒言碎語。”
“守得本心,方可問始終……”何依依心裡其實並沒有置氣,胡蘭一番話他更看重的是那一句“先生說”。品完後,覺得很有道理,看向葉撫的眼神便更添一份尊敬。他尊敬任何有學問,說道理的人。
“唉,”胡蘭看了看那些高談闊論,以著各種怪異幼稚的比喻來形容何依依的人說:“我家爹爹以前告訴我,不要在背後說人壞話,小時候我還會因為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生氣,當時很不理解,難道他們爹爹沒有和他們說過不要在背後說人壞話嗎?現在長大了,我終於想明白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爹爹的。”
何依依沒反應過來,隻覺得她說得對,守得本心,不去計較即可。
秦三月心思細膩,一下子就聽懂了,捂嘴笑了起來,愛憐地在背後捏了捏胡蘭的臉。
一旁的葉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想這丫頭什麼時候嘴巴這麼毒了,帶起道理來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