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哥!”
隨著一聲急促慌亂的呼叫,躺在釣魚台上的女孩驚覺而起。映入她眼簾的第一個事物是美好的,那是一輪正在冉冉升起的紅日,如同她的青春一般,迸發著活力,然後便是一望無際的海水。
見到海水的刹那,她本是有些安心的,因為身為一條龍,沒有比見到海水更讓人安心的了,畢竟龍族是是海洋的霸主。
隨後,她便感受到許多道突兀的視線,如同針一般落在她身上。剛安下來的心立馬懸了起來,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並不安全。
環視一圈,周圍全是陌生的麵孔,十數人的樣子。她本能地去試探他們,但是很快便發現,這十數人裡的任何一個,自己都看不透,如同蒙著比深海還要深的幛水。
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幾年前的一天。那天是同樣的晴朗,也同樣是在海上,也同樣麵對著十幾個人,但是那十幾個人是飄蕩在海上的盜魚人,他們要將自己扒皮抽筋喝血吃肉。
想到那一天,再看了看這周圍的環境,除了穿著以外,這些人同那以海為家,以盜謀生的盜魚人沒有任何區彆。她開始害怕,慌亂,以為那一天重現了。
本能讓她脖頸上湧起一層金色的鱗片,雙眼眼瞳變得深邃,就如同深藍的大海。
“你們是誰!”
即便她的嗓音還很稚嫩,但是帶上一股龍威後,也頗有一些震懾感。但也僅僅如此,無法再做到更多了。畢竟,圍在她周圍的可不是什麼盜魚人,而是一方水土裡正兒八經的大能高手。讓她一下子麵對上十幾個合體境界起步的人,儘力做到說話不結巴已經很不錯了,要反抗或者攻擊顯然是不可能的。
她心理活動很是豐富,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下,還是禁不住回憶起上一次擱淺落到彆人手上的時候,有一位了不得的帥氣的前輩救了自己,而這一次之所以逃出龍宮也是為了尋找恩人。於是未經世事,還懷揣著天真幻想的她開始想,自己那位帥氣的前輩會不會又一次在危急關頭時出現然後打跑這些惡人,拯救自己。
即便周圍的人還沒有開始說話,她已經先入為主地給他們全部都打上了“惡人”的標簽。尤其是她麵前這三個看上去長得斯斯文文的人,已經被她認定為大惡人了。在她看來,誰會穿著儒衫下海啊,肯定是裝模作樣的偽君子。想到這一點,她又決定了,不論他們待會兒說什麼,都不要相信,那肯定是騙自己的。
短短的一句話的時間裡,她心裡想了許多,警惕地看著葉撫三人。
葉撫瞧了瞧這長著小小龍角的女孩兒,開口邊問:“龍王的女兒?”
龍是他釣起來的,自然由他來問。
女孩兒愣了一下,這怎麼一下子就把自己認出來了?不應該啊,這不應該是盜魚人有的見識啊。她瞧了瞧葉撫,見他已然知曉自己的身份,正打算應下來,但是轉念一想,萬一這家夥跟父王有仇的話,說不定他就會拿著自己去要挾父王,不行不行,不能跟父王添麻煩,就算不是父王的仇人,說不定他也會為了向父王邀賞把自己給送回去,要是被送回去了,估計就更加難逃出來了,也不行,她如是想到。
總之,不論考慮哪種情況,她覺得自己都不能暴露身份,“不!我不是!我隻是一條普通路過的龍!”
葉撫笑了笑。
先入為主給葉撫打上“大惡人”標簽的女孩兒見著葉撫的笑,立馬覺得他肯定是想顯得和善,然後讓自己放鬆警惕。簡直虛偽!惡劣!
葉撫伸手一扯,將魚竿扯了過來,魚鉤上的餌料已經被咬掉了,他問:“普通路過的龍會吃這魚吃掉的魚餌?”
“肯定不會!”龍族骨子裡的驕傲不容許她撒這種謊。
“那為什麼你會被這魚鉤勾住?”葉撫問。
“碰巧!碰巧而已,我隻是遊過去,就不小心被勾住了!”
葉撫看明白了,這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家夥而已,“但你被拉上來的時候,這魚鉤可是掛在你的嘴巴裡的。”
“那我肯定是剛好張嘴了!”女孩兒恨恨地看著葉撫,她知道了,就是麵前這個家夥把自己從海裡拉上來的。
葉撫向前走了兩步,走到她麵前。
“你要乾嘛!”女孩兒有些慌,但神情上還是倔強的硬氣。
葉撫向她伸出手。
女孩兒下意識地用雙手擋住,龍威凝聚在手上,“你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葉撫沒有管她,右手徑直地伸到她腦袋後麵。
女孩兒一見這姿勢,心裡想,難道這是人類可惜吸食彆人精氣的邪惡神通?她立馬想要反抗,但是還不待她有任何反應,忽然感覺到喉嚨一緊,身體懸空了。
她愣神片刻後,忽然發現自己被這個家夥一手給提起來了。
她呆了呆,然後拚命地掙紮,“你要乾嘛,混蛋,你要乾嘛!”但是無論她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那隻手,不僅如此,便是身體裡的力量都使不出分毫來了。“我是龍!龍!龍啊!不是蛇,沒有七寸,沒有七寸啊!你是在羞辱我!”
被人擰住後頸,像捏蛇一樣捏著,這是對龍族莫大的侮辱。她感覺自己的尊嚴和龍威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又無法掙脫,反抗不了,心裡麵一憋屈,一急,兩隻眼睛立馬就不受控製地淌出水來,大顆大顆地滴在地上。堅守著最後尊嚴的她又不肯哭出聲來,就使勁兒抿著嘴,一抽一抽的。
葉撫並不是當捏七寸一樣捏她脖頸,也沒在羞辱她,隻不過是以前養過貓,習慣了提後頸。
他見著這龍九公主眼淚淌個不停,便說:“我是來釣魚的,不是釣龍的,所以按理來說,要把你放生的。”
“放生?”這個詞被女孩兒捕捉到,立馬就止住了眼淚,汪汪地看著葉撫。
“正常情況下,我不想讓你上鉤的話,你就是去跟與搶著吃魚餌也上不了鉤。”葉撫一本正經地說:“但是剛才我在想其他事情,走神走得有些嚴重,沒有注意到你的情況,就把你給釣上來了。本來打算正兒八經地問你一些問題,但是你似乎很警惕我們,怕是什麼也不肯說。我呢,沒有欺負小孩子的愛好,也就不打算套你的話。”
說著說著,葉撫便提著她走到了釣魚台邊,“我跟你無冤無仇,隻是不小心把你釣上來了,沒打算要你乾什麼,你對我來說也沒什麼用處。”說實在的,這位九公主真的不如一條魚對葉撫來說有用,起碼的,魚還能吃。
這番話聽在女孩兒耳朵裡簡直可惡,因為她覺得葉撫在把她跟魚作比較。
“現在我就把你放回去。”葉撫站在釣魚台邊,想了想還是提醒了提醒,“先和你說一下。這裡是北海,海底的魚、海獸等等都是沒有開靈智的,不會畏懼你的身份,所以你進了海後自己小心一點,不要被吃了。”也是見著她不諳世事,太過單純了,葉撫才會好心去提醒一下,若是碰上彆的一口一個混蛋的罵自己,早就一巴掌掀飛了。
他估摸了一下,這位九公主雖說是龍王的女兒,但境界嘛頂了天也就是個分神境界,算上她太過單純,真實實力還得打折。就她這個本事,進了海,估計不到一個時辰就要被吃掉,畢竟龍對於海獸來說是大補。不由得懷疑她是如何從南海到這北海來,稍稍推衍了一下,才明白了,她是被卷進了深海漩渦,在海之下的裂縫裡稀裡糊塗地到了北海另一邊,然後被先前那頭出海造成的海浪卷過來的。這麼想來,葉撫發現這小家夥運氣還很好,進了海下的裂縫居然還能出來。
“這麼著吧,你自己做決定,要是你敢去麵對北海的那群海獸,我就放你走,要是不敢的話,我就請人把你送回去。”
要是龍九公主死在北海的話,怕是李命又少不了麻煩。葉撫又想到這一點。
事實證明,葉撫還是低估了她的天真程度,隻見她撅著個鼻子,“有什麼不敢的!”一臉的要強的樣子。
葉撫這才反應過來,對於這樣的小家夥,不應該用“敢不敢”這種詞,因為要強驕傲的性子裡,肯定是敢的。
“算了算了,算我輸。”葉撫有些無奈,他決定還是把她交給李命,因為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小家夥能活著遊出這片海的方式。若她死了,肯定是個麻煩,葉撫自己倒是無所謂這些麻煩,但對李命來說就不一樣了,神秀湖大潮在即,若是給他攤上這麼個事的話,估計得很是惱火。
葉撫無所謂麻煩,但是也不想給彆人添一些麻煩,何況是也算聊得來的李命。
原以為要逃出升天了,見著葉撫又拎著自己往回走,女孩兒急了,張牙舞爪地說:“有本事放我走啊,是不是怕我進了海就抓不到我了!說好了放生,又說話不算數!放開我,放開我,混蛋,騙子!”
葉撫沉聲道:“你就那麼急著去送死嗎?”
他的語氣頗為幽沉,冷厲的感覺如同寒霜進骨一般,一下子就嚇到了她,閉上嘴一句話都不敢說,脖頸出湧起的鱗片都嚇得縮了回去。
走到李命麵前,葉撫鬆開手,把她給放了下來,然後對李命說:“還是你來處置她吧,扔進海裡怕是活不過一個時辰。”
李命笑了笑,他這是第一次見到葉撫為難。他招了招手,“小家夥,過來。”
脫開了葉撫的手,女孩跟脫韁野馬似的,龍的驕傲又升了上來,“你誰啊,大叔,讓我過去我就過去啊。”
李命一把年紀了,自然不會跟她一般見識,他笑道:“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去過龍宮,勉強也算是給了一份賀禮。這就翻臉不認人了嗎?我想想,你的名字應該是敖聽心,也叫敖。”
女孩兒稍稍一頓,狐疑地看了看李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李命立馬笑了起來:“你既然知道敖聽心是你的名字,先前還那麼倔強地說自己不是龍王的女兒。”
敖聽心立馬黑了臉,“你算計我!真是狡猾啊,人類!”
李命沒在乎,說道:“我叫李命,大家習慣叫我長山先生,或許你聽過我。”
敖聽心的確是她的名字,長山先生她的確也聽過,從自己的幾位兄長那裡聽過。但在兄長們的話語裡,長山先生是十分了不得的人物,站在天下的巔峰,很高很高,可能比自己的父王還要高。但正是因為長山先生很了不得,所以她不信麵前這個狡猾的人類是長山先生。
“你說你是,你就是?”敖聽心依舊是一臉警惕。她不經意撇頭看了看,發現剛才拎著自己走的那個大惡人已經坐到一邊凳子上曬起了太陽,一臉舒坦的樣子。他舒坦了,她心裡就很惱火。
李命搖搖頭,“算了,不和你說那麼多了,這船上很安全,你先待一會兒,過幾天等我們回到神秀湖後,我托人把你送回去。北海海底的確太危險了,你還小,想闖蕩還是大一些再來吧。”
“神秀湖”、“送回去”、“你還小”三個詞聽到敖聽心耳朵裡是不同的三種情緒。驚喜、害怕和惱怒。她驚喜於自己居然要到自己的目的地神秀湖了,害怕則是怕李命真的把她給送回去,那就真的功虧一簣了,惱怒自然是惱怒的他說自己還小。差不多是個小孩都討厭彆人對自己說“你還小”,龍王的女兒也免不了俗。
“神秀湖,這艘船真的會到神秀湖去嗎?”敖聽心揪著個眼睛問。
李命點頭,“這艘船就是從神秀湖開過來的。”
敖聽心“哦哦”地點了點頭,忽然跟換了個人似的,也不警惕了,甚至笑了起來,“那好吧,我就待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