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獨一無二(1 / 2)

修仙遊戲滿級後 文笀 17169 字 4個月前

() 胡蘭獨自一人坐在一麵。葉撫和敖聽心坐在另一麵。他們相對著。

本該最為激動的胡蘭卻一句話不說,悶頭坐在那裡,時不時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向葉撫,後者回以目光時,她又立馬躲開。看樣子,她在等葉撫解釋。

葉撫會解釋嗎?他不會。

“這幾天,你們在乾嘛?”葉撫問。

胡蘭沒有說話,她的心思全不在這上麵。

“胡蘭?”葉撫叫道。

胡蘭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說不出的哀傷在裡麵。

“有在聽我說話嗎?”

胡蘭點點頭。

敖聽心坐在一旁,沒有參與到他們之間,神遊天外似的微微仰著頭,看著閣樓的一角。她幻想著自己找到恩人時,該如何去感謝,不對不對,要先問名字,上一次連名字都還不曾問來就不見了。

“那為什麼不回答我?”

胡蘭抿著嘴,“第一天,師姐帶著我們在拜訪神秀湖幾個家族,之後,就一直在洞天裡。在洞天裡等你回來。”

她憋著氣說了出來,末尾的時候帶著抑製不住的顫音。

葉撫看了她一眼,沒有就此多說其他。他用長鉗翻動火坑裡的靈炭火,零碎的火星知啦啦地飛出來,竄到空中然後迅速湮滅。

“她……她是誰?”胡蘭最後還是沒有憋住,顫抖著問了出來。

敖聽心聽到談論起自己,低下頭看了看。與胡蘭不同,她的目光裡是天性使然的好奇。

“前幾天認識的,發生了一些事,我幫一位友人照顧她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一個月。”

“一個月……”胡蘭重複一遍。

葉撫皺了皺眉,他覺得她有點奇怪。

“隻有一個月嗎?”胡蘭問,有些迫不及待。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葉撫說:“興許會久一點。”

“久一點是多久?”

“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

“胡蘭?”

“什麼?”

“我不在時,有認真做功課嗎?”

“有,師姐在看著。”胡蘭說著,陡轉語氣,“為什麼要轉移話題?”

葉撫語氣慍怒,“胡蘭,你有些失禮了。”

這不是一個學生對先生說話用的語氣。葉撫聽得出來,胡蘭在質問自己。

“我沒有!”胡蘭情緒激動起來,噙著淚,似乎對葉撫冤枉她感到委屈。

敖聽心縮了縮脖子,看不懂現在的局勢,不敢開口說話。

“老師!”秦三月的呼聲打破了僵持與尷尬著的局勢。

胡蘭偷偷地把眼角的淚花抹去,然後立馬吸了兩口氣,平靜一下心情。

曲紅綃和秦三月從院子裡進來。她們一下子就察覺到氣氛的異常,將目光在敖聽心身上停留了片刻。

“這位小姑娘是?”曲紅綃看了看敖聽心額頭上的微微凸起的龍角,問道。她皺著眉,覺得有些奇怪。

敖聽心以同樣的目光看著曲紅綃,瞪大的眼睛裡滿是一種探求的意味。她像是在曲紅綃身上尋找什麼,目光漸漸變得炙熱起來,但又沒有帶著分毫惡意在裡麵。

葉撫稍稍看了看,然後說:“前兩天認識的,幫一位友人暫且照顧一段時間……”他說著,看了看胡蘭,然後改口道:“照顧一個月。”將最後三個字咬得分外重一些。

胡蘭抖了抖身子,下意識地抓住身旁曲紅綃的手,尋求一絲依靠。

曲紅綃對胡蘭的小動作出意心知肚明,便撰緊了她。她看著敖聽心又問:“她是龍族的嗎?”

“龍族……”秦三月和胡蘭同時抬目看了看,確目地看著敖聽心頭上那一對微微凸起的角。

“嗯。”

“氣息有些熟悉。”曲紅綃轉目想了想,輕聲道。

“你也覺得熟悉嗎?”敖聽心忽然開口說話,分外激動,眼中幾乎要湧出星辰來,一雙手握得緊緊的。

曲紅綃反問:“為什麼這麼問?”

敖聽心站起來,同坐著的葉撫差不多高。她臉上畫滿了美好,欣喜地問:“你兩年前是不是經過了中州南邊三百裡的黑匣海域?”

曲紅綃在腦海裡一番探索後,點點頭,“是經過了那個地方,你為什麼”她忽然想起什麼,“你是那條小龍?”

敖聽心興奮得蹦了起來,兩邊眼角的金色卷葉狀印記泛起淺淡的光,變得生動起來,“是我,是我!”

她激動得忘了形,迫不及待地從葉撫背後繞過去,然後整個身子撲進曲紅綃懷裡,抱得緊緊的,然後抬起頭,笑滿了整張臉,“恩人,我終於找到你了!”說著,她覺得自己用“終於”這個詞似乎不太妥,畢竟並沒有怎麼尋找過,立馬改口,“我找到你了,恩人!”

曲紅綃想來,禁不住笑了起來,她也的確沒想到,會在這裡再碰到那條小龍,“倒是沒認出你來。”

那個時候的敖聽心是龍形的,未化作人形,曲紅綃第一時間隻是感覺氣息熟悉,倒並未去細致想過,沒想到會是她。

“我可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一直沒有忘掉你的樣子。”敖聽心滿足地笑了笑,“那個時候你還是長頭發,腳踏祥雲而來,又帥氣又漂亮。”

曲紅綃伸手摸了摸敖聽心的頭發,心裡頗為感慨,感慨的同時卻忘記了,自己撫摸敖聽心頭發的手是牽著胡蘭的那隻手。

這裡是敖聽心和曲紅綃重遇的美好場麵。對於胡蘭而言,卻是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她的眼神裡滿是死掉一般的悲愴,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先前牽著曲紅綃的那隻手還懸在空中,無處安放。她癡癡地低聲喃語,“什麼啊,搶走了先生,又搶走了師姐……”

葉撫的目光從敖聽心和曲紅綃身上轉移到胡蘭身上,他聽見了胡蘭的喃語,也確切地看到她臉上如同死灰般的蒼白。上一次,她這般神情,是在葉撫告訴她胡至福的真相時。

他輕輕開口,“紅綃。”

曲紅綃應了一聲,“先生。”

“你和三月帶聽心出去走走。”

秦三月在一旁沒怎麼說過話,一直充當看客的角色,所以她將每個人的表現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待曲紅綃多說,便率先開口,“曲姐姐,還有聽心,我們走吧。”

曲紅綃這才反應過來,猛然回頭看向胡蘭,看到她無神的雙眼時,心裡忽地一陣刺痛。她沉頓片刻後,帶著秦三月和敖聽心出了火,然後離開洞天。臨走前,秦三月以禦靈氣息將幾天前發生的事同葉撫說了一遍。

火裡隻剩下胡蘭和葉撫。學生和先生。

胡蘭將披風裹得很緊,看上去很冷的樣子。她眼睛沒什麼神采,即便是秦三月她們都出去了,也醒動不大。

“胡蘭。”葉撫輕輕呼道。

胡蘭抬起頭,看著葉撫。

“你在想什麼?”葉撫問,“能和我說說嗎?”

胡蘭沒有說話。葉撫也沒有著急,安靜地等待著。

火坑裡的靈炭劈裡啪啦地響著,竄出許多火星子。葉撫偏頭看向火外麵,霧氣還很濃厚,四周的一切都沉在朦朧當中。

“師姐說……”胡蘭開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她說在這件事上,我想要什麼答案,你就會給我什麼答案。”

“什麼事?”

“在我說之前,先生能不能答應我,答應我不要給我我想要的答案,說你心底真實的想法。”胡蘭似在渴求,語氣很低微。

在以前的日子裡,她從不會以這種語氣和葉撫說話。這種語氣隻會在害怕失去,想要挽留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葉撫沒有急著去答應,而是看著她的雙眼,輕聲問:“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想要的答案,就是我心裡真實的想法呢?”

胡蘭直直地看著葉撫,然後連忙躲閃開,“想過,但是不能確定。畢竟,畢竟,先生你,你那麼……”

“那麼什麼?”

胡蘭說不出來,她說不出來她對葉撫的看法。隻得悲戚地說,“對不起,先生。”

葉撫彎了背,手肘抵在膝蓋上,“我回來的時候,你很開心,但是見到敖聽心的時候,你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惶恐,平日裡你是話最多的,最有活力的,但是卻悶了聲,沉了心。”

“先生是覺得我吵鬨嗎?”胡蘭有些悲觀。

葉撫呼了口氣,“所以啊,人在悲觀的時候看待什麼都是淒慘慘的模樣。敖聽心擁抱紅綃隻是因為她找到了期待已久的救命恩人,而你卻覺得她會搶走你的師姐,以及,你的先生。”

“先生是覺得我小氣嗎?”胡蘭有些沒回過神來。

許久之前,葉撫就曾思考過三個學生的事。曲紅綃已經有了自己的路,找到了方向,是最不需要他去操心的,隻需要在背後看著她成長便是,偶爾給她一些指點,讓她沉下心來;秦三月前途未知,未來一片迷霧,考慮她的未來是最為艱辛和困難的,但是她很懂事,很貼心,能在照顧好自己的同時,去照顧裡的每一個人,葉撫不需要去操心她的情感與心思;胡蘭是最讓葉撫操心的,她還小,難以處置好自己的情感,而留給她成長的時間又不多,不要看她平時裡活得最開心,過得最輕快,實際上隻是葉撫還不曾給她壓力。

如果說考慮秦三月的未來很艱辛,那麼胡蘭的未來便是**裸的很艱辛。正是知道胡蘭要麵對的太多太多了,所以葉撫是對她最好的,是最疼愛她的,甚至有些時候葉撫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偏心了。

“我不覺得你小氣。”

這其實是正常的,女孩子在情感上會敏感,葉撫並不覺得奇怪,不是人人都能像秦三月一樣,對人的心思拿捏得那麼分明。就像曲紅綃,在兩個師妹眼裡,在外人眼裡,那麼的神氣,那麼的無可匹敵,也還因為溫早見而犯愁,以至於不得不來請教葉撫。

若是在以前,還不需要胡蘭儘快成長起來的時候,葉撫會把她現在的表現當作吃醋,安撫幾句後便作罷。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有必要讓胡蘭邁出更大一步了。

“你問吧,我會告訴你我的真實想法。”葉撫說。

胡蘭拽著披風的一角,有些艱難地問:“在先生心裡,我……我是獨一無二的嗎?”

“當然,在我心裡,隻會有一個叫胡蘭的學生。”葉撫語氣平淡地告訴他。他不需要帶上其他複雜的語氣,隻需要像平時說話一般同她說明便是。

“但是,三月姐姐告訴我,我當初成為先生的學生,隻是因為我交了入學費。”

“是的,不禁是你,你的大師姐也是如此。”

“所以,我們之間就是被幾貫銅錢所聯係著的是嗎?”胡蘭悲戚地說。

葉撫溫聲同她說:“為什麼你會這樣簡單地劃上聯係呢?起初的時候,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幾貫銅錢將我們聯係到一起,那隻能說明,這是我們認識的契機,並不是我們之間關係的印證。”

“幾百個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才是我們之間的印證。一起在桌子上吃飯,我們之間的每一句話,你從我這裡,我從你那裡得到所有感觸,每一個動作、神情,每一份心思、念想,日日夜夜裡所滋生著的存在於心裡麵的東西,才是我們之間關係的印證。”

他輕聲說:“而那些,是不可替代的,是幾貫銅錢所買不到的。這才是獨一無二啊。如同你和三月,每一次的枕間細語都是你們之間不可替代的,是日久以來,所發生的,所影響著你們的東西;如同你和紅綃,你對她的每一次念想牽掛,她於你的每一次教導和照顧,都是你們之間不可替代的,是你們獨一無二的東西。”

胡蘭的心裡如同湧進了滔天的洪水,灌滿了所有所有。她將葉撫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分明地聽在耳朵裡。這些話語使她振聾發聵,使這個年紀本該天真爛漫嬉笑歡愉的她懂得了許多,這些所懂的,本該是隨著年齡,隨著思想的深度去擁有的,而現在被葉撫用話語同她說明了。如果真的是十歲的,不曾經曆過情感變遷的小姑娘,定然不能去理解到葉撫的話。

胡蘭不同,她隻是年齡是十歲而已,與那些一口一個“我心理年齡大於實際年齡”的幼稚小孩不同,她的心理年齡真的不止十歲。所以,她聽懂了葉撫的話。她明白了,先生不僅僅是在安撫自己,也不僅僅是在說明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如何,而是在告訴自己一些道理,在告訴自己去觀想和發現身邊的一切。

上一次這樣的教導是發生在秦三月同井不停對弈後,陷入了昏迷的時候。那個時候,胡蘭從葉撫那裡知道了自己不能走在大師姐的背後,要走自己的路。

而這一次,胡蘭知道先生在同自己說每個人都是獨立存在的,沒有誰是為了誰而存在的,人與人之間所存在的,隻不過是相互之間的牽連,這種牽連或許是日夜的相處,或許是一份思念,或許是人群中的一眼……

“你是我的學生,但不會隻是我的學生。我是你的先生,也不會隻是你的先生。”葉撫笑了笑,“你不會因為沒有我而無法存在,我也不會因為沒有你而無法存在。”

他說得很現實,現實很殘酷。他將這個現實的道理講述給胡蘭,不會因為她年齡小便去顧忌,她需要明白這一點,需要邁出這一步。

“但是,你於我而言,的確是無法取代的,隻因為是你而已。”

“先生……”胡蘭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明亮,一如既往的富有生機,但已經不再是孩子那般純真。

“如果有一天,你失去我了,你會怎樣?”

“哪一種失去?”

“任何一種可能,反目成仇、死去、恩斷義絕……”葉撫一連說了許多胡蘭失去自己的可能,每一種都是消極的悲觀的。“你會活不下去嗎?”

胡蘭有些害怕去回答這個問題,不知道如何說。

葉撫笑了笑,“那我先回答我失去了你是怎樣的。”

胡蘭有些緊張。

“若是有一天,我失去了你,我會傷心,我愛你這個學生有多深沉,就會有多傷心。但是,我一樣會生活下去,一樣會教導學生,一樣會同其他人交往相處,一樣的,即便失去了你,也不會有人能替代我心中的你。唯一不一樣的隻是我身邊沒有了你。”葉撫平淡地說了出來,一如同她陳述一個事實。

胡蘭傷心了。這是人之常情,聽到一個現實的答案會傷心很正常。但是她接受了,接受了葉撫給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