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眼中閃過異彩,笑著說:“找葉先生。”
“葉撫嗎?”
“是的。”
白薇搖搖頭,“他在外遊學。”她看了看或者,確信自己對這個人的氣息很陌生,心想,大概是葉撫在其他時候結實的人吧,她問道:“你找他很急嗎?”她想,如果很急的話,就用那朵櫻花去呼喚葉撫。
或者笑著搖頭,“倒也不是什麼多急的事。”
白薇便說:“進來坐一坐吧。我給你泡點熱茶,暖一下身子。”
“那,打擾了。”
或者進到裡後,便駐足望向院落裡的梨樹,“這梨花開得真漂亮。”
白薇在正屋裡,有些驚訝或者居然沒有問為什麼梨花在這寒冬裡開。她想,興許這位姑娘也是個修仙者,不奇怪。
“梨樹是葉撫養的。”
或者搖頭,“不是他養的。”
白薇側目,“你知道?”
“嗯,以前我在這裡待過。”
“哦。”白薇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將銅爐坐在火盤子上,然後進到內屋,取出來一小包茶葉。
“過來坐著罷。”白薇見或者還站在院子裡,便喚道。
或者點頭,邁步進了正屋,坐在白薇對麵。
白薇沉默片刻後問:“你和葉撫認識多久了?”
或者沒有遲疑,說:“一千三百多年。”
白薇愣住,“這麼久嗎……”她心裡一下子就彆扭起來,因為她跟葉撫才認識了半年。
或者說:“久是久,”說著,沉默起來,她吸了口氣,笑著說:“但我們已經一千兩百多年沒見過了。”
白薇分明地感覺到或者笑得有些牽強,禁不住說:“那,你現在應該很想見他吧。”
“是挺想的。”
“他在神秀湖,你應該聽過吧。”白薇想,既然起碼都活了一千三百多歲,看上去還這麼年輕,肯定修為很深。“或許,你可以直接去那裡找他。”
或者麵無表情地搖頭,“我不能見他。”
“為什麼?你不是要找他嗎?”
或者抱歉地說:“我騙你的。”
“那你……”
“我隻是想到裡來看看。”
白薇沉默了,她不知道或者跟葉撫是什麼關係,或許是知己,或許是朋友,亦或者其他,但是她感受得到,或者身上流淌著一絲哀傷。她不禁想,到時候要不要親自問一下葉撫呢?
銅爐裡傳出尖銳的沸騰聲,白薇將銅爐提起來,正準備將茶葉放進茶杯裡。
或者叫停了她,“這個茶,不是這麼泡的。”
白薇說:“這是我在葉撫房間裡找到的。”她問:“你知道怎麼泡嗎?”
或者點頭,“我來吧。”她起身,撚起兩根茶葉梗,各自放進兩個杯子,然後分彆倒進一點水。約莫十息後,她將兩個茶杯裡的水連同茶梗一起倒掉,這才加入茶葉,倒上水。
做完這些後,她輕聲說:“五十息後就可以喝了。”
“你很熟練。”白薇寡淡地說著。
或者搖頭,“一千多年沒泡過了,還是不熟練。”
白薇笑了笑,“比我好,我還都不知道怎麼泡。”
“以後會知道的,而且會比誰都泡得好。”
“借你吉言。”白薇笑笑,沒有多想。
等茶泡好的時間裡,白薇找不到話說,麵對或者,她有一種有心無力,難以應對的感覺。她覺得,對於葉撫和的事,或者好像什麼都知道,而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更葉撫認識的時間都遠遠不及或者。這種不平衡讓她心裡有些彆扭。
沉默一會兒後,她問:“我叫白薇,你叫什麼名字?”
“或者。我叫或者。”
“很特彆的名字。”
“葉撫給我取的。”
“啊!”白薇禁不住叫了出來,“他還給你取名字了?”
或者說:“算是吧,他曾給我說過一句話,‘或使心動,為翩翩者’。”
“或者這個名字是這麼來的?”
“嗯是的。”
“這句話什麼意思?”
或者搖頭,“我也不知道,一直沒能悟透。”
白薇又沉默了,她心裡更不是滋味,但是想到“白帝”這個名頭後,勉強算是把不是滋味的滋味蓋過去。
“茶好了。”或者將一杯茶遞給白薇。
白薇抿嘴嘗了嘗,彆樣的感覺在身體裡流淌,很是舒適,禁不住說:“果然,這樣泡要好一些。”
或者笑了笑。
喝過茶後,白薇心情都跟著好上一些,她看到或者背後的劍,便問:“或者姑娘你是練劍的?”
“叫我或者就是了。”
白薇並不在稱呼上多做功夫,這一點她跟葉撫一樣,“那好吧,或者。”
“練了許久的劍了。”
“葉撫有個小徒弟,很向往練劍,她要是看到你,肯定會很喜歡。”
或者聽此,禁不住笑了起來,“喜歡就不說了,隻要不恨我就是。”
“怎麼會,那個小丫頭靈慧得很。”
“或許吧。”
“你還喝酒嗎?”白薇看著或者腰間懸著的酒葫蘆。
或者笑道:“心情很好和很不好的時候,會喝一點。”她忽然想起什麼,“對了。”
然後,她站起來,朝右邊的偏房走去,“來看看葉撫的珍藏。”
白薇不明就裡,跟了上去。
在偏房的某個房間裡,或者四處審視一番後,在一處地板上敲了敲,然後雙眼一亮,伸手將整塊地板都掀了起來。一個地窖露了出來。
白薇見此,張大了眼睛,心想,她怎麼這麼熟練啊。
兩人下了地窖,立馬就聞到一股分明的酒香味兒。
看著排列整齊的那一壇壇還有封泥的酒,白薇不禁嘀咕,“平時不見他喝酒啊,沒想到居然是個酒壇子。”
或者笑了笑,“他喝得也不算多。”她說著,順手抱起一個酒壇子,然後排開封泥,咕嚕咕嚕地就倒進了自己的酒葫蘆裡麵,一連倒了五壇子才罷休。
白薇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這樣好嗎?”她有些心虛,有一種共犯的感覺。
或者眨眨眼,“沒關係的,他不會說你。”
“你呢?”
或者頗為俏皮地挑了挑眉,“他到時候想說我都沒地兒說。”
白薇咽了口口水,看向或者的神情有些複雜。
裝完酒後,或者還十分搞怪地把空酒壇子又封好。看上去倒像是沒有動過。
離開地窖後,或者一臉滿足,白薇則是神色複雜。
白薇想了想,然後還是問了出來,她比較關心的問題:“你和葉撫是什麼關係啊?”
或者沒有直接回答,繞了個彎子,“反正不是你和他的那種關係。”
白薇本不是一個容易害羞的人,但聽到這話,還是沒忍住,紅意上了臉。聽或者這樣說了,她既覺得尷尬,又有點小慶幸,複雜的情緒在一起讓她看上去有些急,“我和他不是什麼複雜的關係。”
或者點頭,“我知道,很單純的關係。”
白薇覺得她誤會了,想要解釋。或者打斷了她,“我不是小孩子,不用細說。”
“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白薇頓了一下,“大概是一種愧疚感吧。”
或者聽此,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你真的很好啊,怪不得葉撫喜歡你喜歡得那麼純粹。”
“你怎麼知道?你們不是一千多年沒見過了嗎?”白薇疑惑問。
或者笑著說:“女人的直覺。”
“奇怪的一句話。但我居然猜得到意思。”白薇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或者輕快地笑了起來,又重複著說:“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啊。”
白薇似乎是受到或者的感染,也笑了起來。
裡,是兩個女人清脆的笑聲。
她們說了一些話,沒有什麼複雜的,大都是白薇問她所不知道的葉撫的事,然後或者同她說,碰到兩人都不知道的事,就一起憑借著“女人的直覺”猜。
女人之間嘛,大抵如此。
一直到暮色降塵,閒談才結束。
“我要走了。”
“不留一段時間嗎?大概一個月後,葉撫就會回來了。”
“我不能見他。”
“為什麼?”
或者沒有回答她,而是又一次說:“我走了。”
“那,有緣再見吧。”
或者走到院子裡,在雪中轉過身,搖著頭,認真地對她說:“有緣再見。”
白薇不知道這位姑娘為什麼有時候顯得跳脫,有時候又顯得格外認真。她想,這大概也是一種特彆的性格吧。
或者經過梨樹旁時,在梨樹前停了停,輕輕撫摸著梨樹,然後低語道:“要好好的。”
然後,她轉身離去,消失在曲徑當中。
白薇看著她消失的背影,覺得那格外瀟灑,格外氣派。
……
“決定好了嗎?”
“決定,好了。我,跟你,走。”
“你是個好孩子。”
“你,是個,壞人。”
“站開一點。”
“乾,什麼?”
“我要拔樹啊,連根拔起的那種。”
……
夜裡,李四獨自坐在店門前,搭著個小板凳,溫了點熱酒,用自己專屬的小銅鍋,涮肉吃。
他望向天,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這大雪天還能看到月亮了。他有四處看了看,才發現,隻有有月亮的那一處才看得透,其他地方的天都被陰雲蓋著。
奇怪的天象,他想。
一個吃火鍋,一個人喝酒,不是悶火鍋,也不是悶酒。
酒足飯飽,醺意上頭。
他忽然想起過往的歲月裡,有一個姑娘,喜歡待在桂花樹下,喜歡吃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