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家城裡,所有的人停下步伐,朝那陰沉的天空看去。
那裡不是什麼流光溢彩的美麗風景,更加不是大潮襲來的撼人心魄的勢象,而是一尊龐大的,激射著莊嚴、肅穆、不可侵犯褻瀆的祭壇,高高地懸立在陰雲之下,風雪之中,宣泄著那壓迫人心魂的氣勢。八角十六方,突兀的構型似乎是在陳述它的與眾不同,紫玄色的通體布色並不炫目,卻讓人無法將目光從其上移轉開。八方招展的幡旗布滿了符文,密密麻麻,晦澀且繁複。祭壇上,是典型的眾星拱月布局,八方星辰,十六天宮,共抬中間的大月台,或者說用“玄陰台”稱呼更為合適。樓梘、梯台、圓杆、副絡、石碑縱橫交錯分布在各個位置,相互連接、錯離之間似乎構成了某種陣法。而最為醒目的,毫無疑問是那祭壇正麵的石刻大字——
“北參”。
“那是,北參祭壇!告靈儀式啊,千年才能見一回的北參祭壇。”
“當年至聖先師題字,兵家玄祖親手纂刻的‘北參’!”
“集兩位至聖之力的‘北參’啊。”
百家城裡被禁衛軍鎮壓下來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議論與驚歎,興奮與炙熱。風雪絲毫無法掩蓋他們的炙熱,如同一團躥升的火焰,迅速在整個百家城的大街小巷裡燃燒。所有人的心神以往,好想去那祭壇邊上,去撫摸,去感受,去參悟。那是大祖的手跡,是至聖的痕跡,是那萬年間熾熱得如同各自天上太陽的存在。
可即便他們再如何的興奮,再如何地想去感受,也並無法改變那“北參”二字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之所以醒目,也是因為其大。它並未神輝熠熠,也並未異象平生,更為散發出無限的道意來。它就乾巴巴地擺在那裡,像極了民間普通的雕刻,甚至還因著時間的長久而有著腐蝕、風化的痕跡。
但是這無所謂,興奮著的人們不需要看到那多壯觀、多了不起,隻需要知道創造出它來的人有多了不起就是了。
他們等待著,等待著北參祭壇完全顯露,同時,也在等待著各路聖人、大前輩的出現,等待著母氣大潮的來臨。
遠在北國的雪山,大潮彌漫而來,提前許久便布置好的陣法將大潮隔開,不至於淹沒北國這片土地。從隴北雪山背部湧起,大潮直觸陰雲,然後落進隔離大陣的頂層,四麵八方升起的密密麻麻的陣旗紮根在大地,源源不斷地向隔離大陣輸送來自地下靈脈的靈氣,以支撐起幾乎能將整個神秀湖淹沒的大潮。
懸立於空中的空道、大小雲林全部撤移。礙於雲獸之王師染的威勢,他們不敢上升以躲避大潮,隻能向沒有被大潮覆蓋的地方移動。
從洛神宮上下來;從墨海越過;從潮汐城淌過;從東界湧來;從洛河漫來……
大潮與隔離陣法為地上的每一個生靈帶來一副絕美的畫卷。北海大潮懸在天上,地上所有的生靈像是海底世界裡隔水的幻想生物,他們可以看到大潮撞擊隔離陣法激起的白浪,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沒來得及逃離的海獸被衝得七葷八素,可以看到曾經埋葬在北海之中的船隻、骸骨、甚至是海底遺跡。
這是北海的海水,是北海深處的海水。
洛神宮數以萬計的弟子們,勾布起簾,詠歌沉吟,絲絲縷縷的靈韻彙聚在一起,為正在逝去的圉圍鯨們送去她們的祈願;
希欄小鎮的,崇尚著隴北雪山的原住民們,虔誠地望著天上的海,祈禱著,願一切平安;
潮汐城的人們,躲在家中、洞天裡、客棧裡,小心翼翼地欣賞著這壯麗的風景;
墨海四劍宗的弟子們,各立於山頭,舉劍而迎,使萬劍齊發,以應對可能的隔離陣法破碎。
而神秀湖的人們,還在眺望,那天際一線。
北海中心,深海之中,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山般的圉圍鯨,圍攏成一圈又一圈,低聲吟唱著,那亙古以來便銘刻在傳承當中的呼喚。
那是,來自深海的呼喚。
而在它們之下,是一尊隱藏於泥沙、海石之中,如同橫隔海底的巨大山脈的古獸。它有一個被遺忘已久的名字,潉。
潉,靜靜地等待著。
百家城裡,一階一階看不到的浮梯上。
秦三月撫摸著額頭的桃花,問:“老師,春來了,一切真的就會好起來嗎?”
葉撫柔聲說:“會好起來的。”
“落雪是冬,化雪是春。”秦三月遙遙地看著遠處的雪,“三月天裡,才會轉暖,離化雪還有兩個月呢。三月天裡,才是春。”
葉撫笑著說:“你也是三月。你來了,春自然會來。”
秦三月抬起頭,看著葉撫,眨眨眼,“老師,你說得太難,我聽不懂。”
葉撫緊緊握住她的手,踩在浮梯上,向祭壇看去,“會懂的。”
秦三月心裡很溫暖,她希望老師永遠都不要鬆開她。
“老師,我有些緊張。”
“沒關係,我在你身後。”
“要是弄錯了怎麼辦?”
“沒關係,我會教你的。”
“他們會不會看到我的臉啊,我臉上有道疤,會不會不好看啊?”
“在祭壇上,你就是最好看的。”
“我才十五歲,真的能夠勝任嗎?”
“十歲的胡蘭悟出天下絕無僅有的‘一劍’,十五歲的你何不能向天下告靈。”
“可我,還是有些緊張。”
“到時候,你就不會緊張了。”
“老師,你會一直握著我的手嗎?”
“你的手,要握著天下,而不是握著我。”
……
庾合同井不停站在一起,高高地望著百家城上的祭壇。
“那祭壇,多久了?”井不停問。
“很久了,比十個大玄王朝都久。”
“那麼久?”
“至聖先師和兵家玄祖存世多久,差不多就有那麼久。”
“那他們存世多久了?”
“不知道,大概是斷代後的第一批人。”
“斷代又是多久以前?”
“五萬年?十萬年?誰知道啊,名字都是‘斷代’,誰知道文明和記載是什麼時候又興起的。儒家、上殷學宮、九周,許許多多的學派,許許多多研究古史的勢力、術係都有著不同的說法。有說斷代在部落文明之前,以神話和天人之災來佐證;有說在部落文明之後,以一撇之見的‘軒轅’、‘神農’等不知真實與否的氏族文明來佐證;有說根本就沒有什麼斷代,人得厚與天,生靈而治世,牽動整個族群的變化,慢慢衍生出文明和各種體係。”
“在民間裡,傳聞最多的貌似是第三種說法。”
“是啊,沒有人希望自己是被時代拋棄的一代,希望著人類是通過自身的繁衍、衍化、生靈而來。”
庾合搖搖頭,顯然,他不希望在“斷代”這個話題上說太多,這是個複雜的且沒有任何根據的話題,如同空想。
井不停知其意,點頭說:“沒想到,葉先生居然主持告靈儀式。”
庾合搖頭,“顯而易見,秦三月才是,葉先生隻是輔佐。”
“可,葉先生主持應該更加穩當吧。秦三月畢竟還小。”說起這樣的話來,井不停自己都覺得心虛,畢竟他是知道的,秦三月的身份特殊得很。
“葉先生總考慮著我們考慮不到的事。”
“說來也是。”井不停點頭。
沉默一會兒後,井不停又問:“這次大潮本是爭端之地,為何這麼久,卻又不見任何大人物出場?”
“暗中窺伺,母氣未來,沒人相當出頭鳥。”
“長山先生,神秀湖百家聖人呢?他們又為何不出來?甚至百家城的城主都未出來。”
“神秀湖現在像是倉庫裡是不確定能否熬過一個饑荒的糧食,有手持兵刃的士兵守護。倉庫外是數不清的眼睛餓紅了的難民,隨時隨地都可能餓死,他們拿著鋤頭和鐮刀,想要衝進倉庫搶奪糧食。難民一邊要提防士兵的兵刃,一邊要提防衝進倉庫後隨時可能砸向自己的鋤頭。士兵地勢極佳,兵刃鋒利,體力充沛,但他們人少,不敢輕易地驅趕難民,更不敢讓難民知道自己人少。”庾合眼神鋒利清明,“難民們知道這倉庫裡的糧食是用來救濟他們的,但是他們生怕分配給自己的糧食不夠熬過饑荒,所以想要去搶奪,搶到足夠的糧食,他們不在乎自己搶了糧食,彆人夠不夠吃,隻在乎自己能不能活過這個饑荒,甚至還有更加餓瘋了的,要去糧食的來源地搶奪糧食。士兵要維持著秩序,守住饑荒裡最後的規矩,以免大亂。他們所有人的矛盾都集中在糧食上,卻很少有人想過,這些糧食是耗費了將近兩個季度種出來的來,不會去想,是誰種的糧食,是誰救濟的糧食,更不提感恩。”
庾合一言一句地說著,語氣沉悶且急促。
井不停一言一句地聽著,眼中的驚駭於敬佩愈來愈濃。他驚駭的不是現在的局勢這麼嚴謹,而是庾合那敏銳的局勢嗅覺,以糧食、士兵、難民、饑荒四者十分貼切地詮釋了這神秀湖大潮乃至大半個天下的局勢。與庾合相處這麼就以來,他一直覺得庾合身為三皇子,卻絲毫沒有皇家子弟的作態和言談,一直以為他沒有經受過皇家王室的教育,不是大玄的繼承人之一。
這一番言語下來,井不停徹底改觀,非常明晰地知道了,庾合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井不停據手,佩服道:“三皇子一席話,當真鋒利!”
庾合搖了搖頭。他在心裡沉吟:“說得再激昂有什麼後,還不是無法改變自己是難民的一員。”
庾合捏著懷裡正散發熱意的玉佩,沉默了一會兒後呼氣說:“我去一趟百家城。”
井不停問:“百家城不是封城了嗎?”
庾合搖頭,“封城封的伺機攪亂的人。”隨後,他轉身離去。
井不停不太明白這一點,他轉身看向曲紅綃和溫早見,問:“你們呢?”
溫早見看向曲紅綃,脈脈含情的眼神不言而喻。
曲紅綃正想說“留在洞天”,忽然隻覺心中“靈犀”微動,然後說:“我也要去一趟百家城。”
溫早見隨後說,“我也一樣。”她不待井不停多說一句話,直接給他安排了,“你就留在洞天,照顧好洞天和胡蘭小師妹。”
正說著,忽然洞天的門被敲響,一句話都沒說的胡蘭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將門打開,看到來人後,她眼裡一下子湧出光彩,“是你?”
“噓——”來人連忙噓聲。
洞天中,三人看去,隻見那門口站著一身材高挑的青衣女子,背負一把長劍。正是前幾天遇到的“大劍仙”或者。
或者朝洞天裡望了望,小聲問胡蘭:“你先生不在吧?”
胡蘭點頭,隨後疑問:“看樣子,你不想讓先生看到?”
或者俯身,貼在胡蘭耳朵邊上說:“我要把他的學生悄悄帶走,肯定不能讓他看到。”
胡蘭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立馬要往後退去,手腕卻早已被或者緊緊抓住。或者笑著說:“走著!”
曲紅綃見此,氣勢傾瀉,正欲去奪回胡蘭,但再看去,或者和胡蘭已然消失不見。隨後,她掛在腰間的木牌傳進一道神念——
“放心,我帶她去玩一玩,隨後送回來。”
曲紅綃愣住了,愣的不是或者的神念,而是神念傳進了木牌。她很是疑惑,這木牌是子母牌,母牌在自己這兒,子牌在胡蘭那兒,為何或者的神念會傳進母牌?難不成是或者通過胡蘭的子牌傳的?可那沒有必要啊,她完全可以直接傳神念給自己啊!這麼做,有什麼必要?好玩?還是故意的?
曲紅綃愣神許久,她想到了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或者那裡也有子牌。但是,當她一想到這個可能,立馬就忘卻了。
“沒事吧。”溫早見捏著曲紅綃的衣袖,搖了搖問。
曲紅綃回過神來,搖頭,“沒事。”她眼簾微微耷著。
“剛才那個人,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溫早見不確定地問。
曲紅綃眼睛微微睜大,轉向溫早見,皺眉問:“你忘了?”
“真見過?”溫早見頓了頓,然後撫了撫額頭,“可我怎麼想不起來呢?”
明明才隔了四五天啊,曲紅綃心裡忽然感覺有些壓抑,像是某種未知的事物突如其來,壓在心頭,讓她喘氣不能。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沉沉地吐出去,沒有和溫早見解釋,便說:“忘了就算了,沒必要去探究。”
溫早見是個好奇的人,但是耐不住她很聽曲紅綃的話,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問,“胡蘭呢?忽然被那個人帶走,會不會有事啊?”
曲紅綃並不確定有沒有事,隻是直覺上覺得不會有事,她深知那個女子劍仙本事超出這天下絕大多數人太多太多,遠遠不是自己能觸及的,出於保險,她將這件事,通知給了葉撫。“我通知先生了,沒事的。”
井不停在後麵看得是滿臉疑惑,正想問,結果曲紅綃帶著溫早見邁步便離去。
洞天裡,便隻剩下他和墨香。
在原地裡出神許久,他是真的沒什麼事,閒著的。回神後,他轉身笑著對墨香說:“墨香,我們來下盤棋吧。”
墨香天真地笑道:“好呀!”
……
“落雪是冬,化雪是春。”
李命負手而立,站在第五家的玄定場。
玄定場很大,大得像是一片霧氣繚繞的湖。這裡隻站著幾個人,所以顯得很是冷清。除了還在閉關的莫長安,以及逝去的第五立人,七大家的老祖都在這兒,還有第五伏安這位接班人,以及精神麵貌略顯憔悴的第五鳶尾。
“長山先生,這是什麼意思?”陳縹緲問。
“春生萬物……這是《清風》中的一句話。”李命說。
陳縹緲當然知道這是《清風》中的一句話,隻是不明白為何長山先生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李命沒有解釋。其他人也沒有去問。第五鳶尾卻忽然抬頭說:“可這場雪什麼時候才能化?看樣子,許久都不會停下來,我們等不到春了嗎?”
第五伏安皺眉說,“鳶尾,不要亂說話!”
李命抬手示意無礙,他看著第五鳶尾,溫聲說:“春就在那裡,不論如何都會到來。”
“可我們,該如何等到春的到來?長山先生。”第五鳶尾掩抑著自己的悲傷,輕聲問。第五立人的逝世讓她很是難過,因為就在那前一刻,她還在同她對坐共食,還受了她的囑托。現在看來,她覺得那是自家老祖的最後囑托。
李命看著她說,“大雪要掩蓋神秀湖,要先將我掩蓋。慷慨激昂的話不適合我這種上了年紀的,但我經曆了九次大潮,這次是第十次。儒家講究數九為極,十為整,湊個整吧,這次不論如何,我還是要讓它圓滿。”
陳縹緲上前拱手,“長山先生躬身萬載,得命所安。”
“長山先生躬身萬載,得命所安。”
“長山先生……”
滄桑、沙啞、沉悶的一聲又一聲響起在玄定場。他們都是幾千歲的人,老的老,陳的陳,講話的確也是那般,老氣沉沉,如同李命說的那般,講不來慷慨激昂的話,自然不得氣勢磅礴。但,那一句句話裡,卻充斥著無比讓人心安的力量,即便再有氣無力,也重如萬頃山,字字落定,壓在這玄定場。
唯獨第五鳶尾沒有說話,她死命地咬著牙,似乎很不甘心。
李命很理解她,無非是在想,自家老祖也本應該在這場合說出那句話的,但現在卻隻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這裡。
沒有人去怪罪她。活了幾千歲了,都是經曆過數不清的事的人,沒有誰不能體會到第五鳶尾的處境。但同樣的,他們也沒有誰去安慰她,他們都知道,懂事明理的她不需要人安慰,隻需要讓時間排解悲傷的情緒。
高雅開口說:“長山先生,還不喚醒莫長安嗎?如今少了第五立人,再少他的話,怕是很艱難。”
李命搖頭,“莫長安在關鍵時候。而且,偌大一座天下,也不止我們幾個希望這趟大潮好好的。”
“可那終究是外人。”
“對於大潮來說,我們都是外人。”
“若是失敗了……”
“我沒有考慮失敗的情況。”李命定定地說。
這乍一聽,似乎很不負責。但其餘眾人聽了後,隻是沉沉吸氣,然後長言,“我等,伴長山先生左右。”
……
庾合是收到竇問璿的召喚後,才離開的。如他所言,百家城的封城並沒有封住他,畢竟也是大玄王朝的三皇子。
進了百家城,沒有多關注其他,直接到了竇問璿所在之地。
進了住處後,正欲呼叫竇問璿,卻感覺這裡有一股很熟悉且具壓迫感的氣息。朝那正房裡看去,隻見竇問璿站在那裡,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未做其他。登時,他知道,有其他人。
會是誰呢?
庾合一步一步朝裡麵走去,門的一側擋住了房間裡的情況。他知道,那人就在裡麵,因為越是靠近,便越是感覺氣息的濃鬱。
一步,邁入房間裡,赫然看去。須發皆白的老人坐在那裡,身披麻衣,閉著眼,沒有聲息,如同死去。
庾合看見他的刹那,心裡猛然一緊,如同被抽乾了血。
“三皇子,請進。”竇問璿呼道。
庾合閉了閉眼,睜開後,大步向前,雙手抱參,行禮,“天官大人!”
天官睜眼,昏黃暮沉的眼眸裡沒有絲毫光彩,“你可以叫我黃爺爺。”
庾合未收禮,頭低得更低,“那是庾合年少無知,不知天官大人身份。”
天官笑了笑,“我想,那個時候,即便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依舊會叫我黃爺爺,而不是天官大人。”
“所以那是年少無知。”
上了年紀的人似乎都喜歡追憶過往,天官大人也不例外。他眉目虛沉,“還記得那時候,我守著皇陵,你隔三差五地便來這裡找我講埋在陵裡的人的趣事。如今大了,反而生分了。”
“自古以來,天官大人守著大玄皇室,是我們當之無愧的護道人。幼時不諳世事,不知尊敬,現在既已知曉,不可不尊敬。”庾合說。
天官幽幽地說:“我還是喜歡不知尊敬的你。”
庾合沒有當真,畢竟眼前的是大玄建朝便存在著的人,如果不是大玄上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定然要比皇帝有威望得多。即便是他庾合,也是他的父皇親口告訴,才知道的。如今,他想的是,既然天官大人都來了,那大玄無論如何也不能置身於外。
“多謝天官大人抬愛。”
天官歎了口氣,搖頭說:“年紀上去了,說的話總是沒人信。”他閉了口氣,“算了算了,不說這些。”
庾合問:“天官大人來此,可是為神秀湖大潮而來?”
“自然。”
庾合頓了一下,又問:“為大人自己,還是?”
“為你。”
“為我?”
“為你。”
庾合笑道:“天官大人說笑了,我區區一個皇子,不值當。”
天官神情不變,“我也隻是區區一個守墓人,是大玄的子民。”
“大人過謙了,你是皇室的護道人,我們皆有恩於你。”
“恩?這個恩,有什麼用?”
庾合不知如何回答,說實在的,他並不知道大玄王朝能給天官大人什麼。“晚輩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