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珂搖頭,“這正是我最不明白的一點。”他眼中露出林深幽潭一般的光,“或許,這是關鍵點。是李命和陳放博弈,儒家和道家博弈的關鍵點!”
顧寒沅已然對身旁這個睿智無比的人敬佩不已,“那我們該怎麼做?”
東方珂灑然一笑,輕鬆起來,“看戲就好。”他遙指星空,“這星空,難道不值得看看嗎?”遙指立於劍上的公孫書南,“這位風姿綽約的女劍仙,不值得看看嗎?”
顧寒沅點頭,“多謝東方司守解惑。”
“東方……”
……
陳縹緲渾身上下,連每一根頭發都布著星辰。他像是深空中偉岸的巨人,俯視著神秀湖之眾。
靠近祭壇的每一個人都化作了血泊中的一份,然後被星辰蒸發,徹底隕滅。沒有人再敢靠近。
這就是陳縹緲?
這就是陳縹緲!
眾人四下看去,視野所及之處,儘是陳縹緲的文陣。其間浩蕩的文氣如潮湧,化作星辰與霞光。
“諸君,神秀湖大潮,乃天地幸事,人間盛景。欣賞讚美與共,當與天下萬萬人齊樂。觀之、參之、悟之皆可,神秀湖與眾歡以相迎。但若心懷不軌,欲攪弄風雨——”
陳縹緲眼中綻放霞光,“休怪吾等使儘渾身解數,拉汝等下馬!”
言語儘出,氣勢如潮。
藏於神秀湖各處的人皆是心中一顫,被陳縹緲那般視死如歸的氣勢影響。他們是來搶奪母氣,苟全己身於大勢劇變的,不是來跟他陳縹緲同歸於儘的。
四處定下身來,如同陷入寒潭。
秦三月居於祭壇中間,如置身於外,閉著眼。祭祀袍被無形的“氣”蕩漾著,四處浮動,像是起舞一般。
大潮從神秀湖上源源不斷地衝刷而過,帶著北海中心的鹹腥、死寂氣息,朝著北國以南的荒原而去。荒原那裡沒有隔離陣法,海水便直直地灌入,然後淹沒。直至將荒原淹沒一大半,潮水才會停下來,帶鯨落完畢後,漸漸退去。這其間,由海水送來的自然母氣,將在百家城上空的北參祭壇上,被秦三月牽引出來,再遊走到整座天下。
被指引後的自然母氣,已是歸於天地,將再難被捕捉,所以,要得到自然母氣,隻能搶在被秦三月這位玄命司指引之前。
無疑的,秦三月成為了所有人都關注的焦點。比起陳縹緲、公孫書南以及其他還在暗處的神秀湖聖人來說,顯然,秦三月才是最值得關注的。
看不見、甚至感受都十分困難的自然母氣被圉圍鯨推出來後,隨同大潮來到這座天下。經過神秀湖的時候,被立於北參祭壇上的秦三月所吸引。漸漸地,有人發現,似乎不是秦三月在牽引自然母氣,而是自然母氣主動湧向秦三月,再被她指引去向天下各地。當這一情況,被愈來愈多的人知悉後,神秀湖再次陷入騷動中。
他們知道自然母氣主動湧向秦三月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這次的告靈儀式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短,甚至短得多。以往的告靈儀式上,祭司指引母氣,要以莫大的神通和道法去指引,消耗很大,速度卻很慢,往往要十天半個月。而照現在看來,可能兩天的時間,母氣就要全部指引向天下各地。
此番一出,一些人再也按捺不住。
“山河萬軍,敢與星辰相迎!”
霸道的一句喝言響起,在神秀湖每一處衝撞,未有防備者、力弱氣微者皆是被這道喝言震得生息動蕩。
話落,眾人再看去,便見處於星辰與大海之中的神秀湖湧起一條條長河,一座座大山,一列列鬥甲如神的士兵。士兵皆舉戟而向,朝著陳縹緲的漫天星辰。
“兵陣!”
有人一言道出,“如此兵陣,定是有著兵家聖人!”
舉目皆驚。眾人朝天上看去,赫然見到,一輛龐大的軍馬之車懸立在空,十六馬齊齊排開,皆為黑馬,鬃毛如幽火,雙眼如遊燈,氣息冷峻、霸道,有橫馬直衝千軍之勢。軍車之上,一身形壯碩,眉目方正,不怒自威之人坐著,以縱橫四野,捭闔八方之姿。
“不倒山,褚文棟,以山河之陣!”那人大喝。
受其磅礴氣勢影響,十六馬仰天嘶鳴。列軍之營,皆是戰旗招展、響鼓震震,如有風雷作勢。
“兵家聖人,褚文棟!當年未成聖之時,受應國所雇,以四軍,排山河陣,以霸道之勢,破大耒王朝三十九軍。此戰被稱為‘山河’,是應國成為大應王朝的關鍵戰役,更是其成為應朝的伏筆之戰,同時也是褚文棟封聖之戰。戰役結束後,其迎來聖人劫,他借戰勢,一鼓作氣,直破聖人關,破關之時,一片山河之象降下,後世人稱他為山河兵聖。”
巷道裡,墨清河望著天上的軍馬之車說。幾日過去,他長發更顯烏黑,麵容卻更顯衰竭,隻是一對雙眼奕奕有神,讓他顯得生機一片。
站在他旁邊的是石修竹,與墨清河不同,他明明頗為年輕,卻始終顯得有氣無力,沒有神采,像是許久許久不曾休息。“陳縹緲立聖之時,百般精怪與靈物為其頌歌,那時為子夜,天上星辰都為其明亮三分。他以儒道立聖,後轉而研究陣道,明晰文道之法,為讀書人開辟了新天地,也是爍古震今的大人物啊。”
“如今文陣與兵陣相對,高下如何?”墨清河問。
石修竹搖頭,“過去了幾千年,褚文棟立起不倒山,再未出塵,陳縹緲居於神秀湖,不為天下讀書人頌歌。誰能知道,他們變化多少,又更盛幾分?”
墨清河呼氣,“那就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