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血瞬間涼了下去,手腳變得冰冷。我第一反應是,G是我養父的人。什麼“觸須已經進化,想要根除觸須,必須獵殺克拉肯”,不過是他和老變態聯手布的局。
但很快,我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結論無法成立,因為我養父是掌控欲和嫉妒心都很強的人,G無論是學識還是身手,都與他不相上下。按照我養父的性格,碰見G這樣的人才,隻會毀掉而不會重用……那麼,G有沒有可能是奧古斯的人呢?
也不太可能。奧古斯是新血族,血族獵魔人是舊血族與獵魔人妥協合作的產物,利益關係像蛛網一樣錯綜複雜。奧古斯生性多疑,當一個人的身份爬滿了利益蛛網時,他絕不會重用。G是舊血族,又是獵魔人榜首,奧古斯對這樣的人隻會產生深深的忌憚,而不會籠絡,更不會讓他去做心腹的工作。
所以,G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我皺著眉,不自覺攥緊手中畫像,看看畫中女子的眉目,又抬頭看向二樓。
等下,武器部的邁爾斯說,G是被創造者拋棄的血族,而他又一直在尋找黑發紅眸、鎖骨紋著紅玫瑰的舊血族,再加上畫像的我,正好穿著死去時的深紫色長裙……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說明同一件事。
G很可能是我上輩子不小心創造出來的後裔,那個在馬戲團被淩虐得不成人形的少年,埃裡克。
這樣一來,所有疑問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G會成為血族獵魔人,為什麼他像瘋了一樣想找到我,為什麼他會否認關於情人的調侃……
我深吸一口氣,跌坐在沙發上。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多年前一個善意的念頭,一個偶然的舉動,竟然徹底改變了一個人,影響了他一生的軌跡。
也許,他那麼瘋狂地想找到我,隻是為了殺掉我,讓我明白私自篡改他人命運,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又也許,他想找到我,是為了感激我賦予他永生和強大的自愈能力,可如果是後者,為什麼我在他的身上看不見身為血族的傲慢?他對我這個不告而彆的創造者,究竟抱著怎樣的感情,是痛恨還是什麼……
頭真疼。再回想起他不在乎金錢也不在乎身體的行徑,感覺完全變了。之前隻覺得他這人過得相當隨意,有種英勇戰士的無畏與灑脫,現在卻感覺他過得相當消極,對一切都不在意,一切都無所謂。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是我。
因為這幅畫像,我一整晚的心情都變得混亂不堪。在沙發上癱坐了很久,才勉強打起精神,挺直背脊。起身倒了一杯熱水,試圖用滾燙的杯底,把畫像上的褶皺一點一點熨平。但就像內心激蕩的情緒,無論如何也無法恢複平靜般,畫像也沒辦法恢複原樣。腦中閃過好幾種補救措施,一是扔掉畫像,二是藏起畫像,三是放回他的口袋裡,被發現了就老老實實地道歉……最後,我選擇把畫像放了回去。
要不要告訴G,我就是克莉絲,隻是換了一具身體呢?
這樣的話,他就不必再那麼辛苦地尋找我,我也能順水推舟地照顧他,彌補當年拋棄他的錯誤。但同時,他勢必會卷進新舊血族的紛爭。他那麼出色耀眼,要麼成為奧古斯和老變態爭奪的對象,要麼則像我當年一樣,一人難敵兩路人馬,最後無奈跳河而亡。
把他變成血族是無可奈何之舉,不想再給他的人生,塗抹上其他灰暗的色彩了。
可若不告訴他我就是克莉絲,要怎樣才能補償他呢。不知道彆的血族對自己的後代是什麼態度,一想到G是我的後代,我一顆心頓時軟得像冰淇淋一樣,恨不得馬上給這個小可憐嗬護和關愛。
雖然,當初的小可憐,已經成長為冷漠俊美的男人。
一直在想這件事,糾結到天亮才睡下。進入夢鄉不到兩分鐘,就被敲門聲吵醒,一個低沉冷漠的男人聲音從門外傳來:“出發了。”
我睜開眼睛,迷糊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穿上這兩天準備好的裝備和鬥篷,係上靴子的繃帶,挎上背包,隨意地洗了個臉,剛想走出房門,忽然想起褐痣還沒有遮蓋,又折返回去,塗上膚膏,順便修飾了一下眼型。
走下樓,G正在往手臂裝置巫銀弩,腳邊堆滿了換下的染血繃帶。他穿著深灰色的大衣,裡麵是白色疊袖襯衫,下半身是黑色長褲和深棕色長靴,靴後跟馬刺造型淩厲,閃爍著鋒利的寒光。
想問他的傷勢怎麼樣了,又覺得沒有詢問的必要,畢竟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需要我拯救的“惡魔之子”了。金級獵魔人不是爛大街的頭銜,必須聲望、財富和功績均擠進榜單前二十,才能被評定為金級,而他還是金級的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