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戲(1 / 2)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子時,秦彥腦袋略沉地醒來。入目的是簡單古樸的家具,桌櫃等物皆是桐漆斑駁樣式老舊。

他有片刻的茫然,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好大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隨即是自嘲一笑。他已經被廢貶到京外。這裡不是他熟悉的東宮大殿,他再也不是人人景仰的太子殿下。

過去那些榮華富貴一夜之間退去,留給他的是庶民身份和低賤的生活。他不可能再回去,更不可能重回東宮。

可笑他竟然會甘於低賤,甚至對薑氏那個女人言聽計從,還同她把酒言歡一醉方休。

他到底怎麼了?

如何會墮落至此。

胸中騰地升出一股無名怒火,怒自己的糊塗也恨薑麓的花言巧語。去她的種麥子,她肯定是騙他的。他怒氣衝衝地出去,準備大聲告訴她。從今以後他什麼活都不乾,他倒要看看她能拿他如何。

一出門,突然有什麼東西朝他撲棱過來,接著有什麼東西落在他身上。那是一隻老母雞,將將從他麵前飛過去。落在他身上的東西不是其它,而是它排出的雞屎。

新做的雞籠子堆滿院子,還有一地亂竄的雞。先是牛糞,現在又是雞屎,他很懷疑薑氏就是故意的。

小新子縮著脖子過來,小聲詢問他要不要更衣。

“不用!”他聲音極大,“這些都是什麼?”

“夫人說要養雞。”小新子怯怯回道。

秦彥氣得七竅生煙,不是說孵小雞,怎麼變成養雞。薑氏那個婦人果然嘴裡沒有一句實話,他竟然信了她的鬼話。

他站著不動的當口,又有一隻老母雞撲棱過來,雞毛飛了他一嘴。他忍著惡心,狠狠地瞪著正在和趙弈說話的薑麓。

薑氏好本事,不僅騙了他,還拉攏了趙弈和小新子。

這時薑麓看到他,朝他招手,“你來的正好,快點乾活。”

他梗著脖子不動,她很快注意到他的不對。這小子又發什麼瘋,虧她好心讓他睡到自然醒,他居然給她擺一副彆人欠他錢的臭臉。

“你們幾個把雞趕進籠子裡,一個籠子三隻。”

他還是不動,她過來拉人。

“我…”

“你什麼你,乾完活再吃飯。”她推他一把,然後隨手塞了一隻母雞到他懷裡。“我知道你最聰明,外麵的活就交你安排。我去做飯,咱們早上吃包子油條和稀飯。”

她說完轉身進屋,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死小子就是不能讓他閒,一閒保管會作妖,看來還得給他安排滿滿當當的活。

他表情陰晴不定,心思千變萬化。手裡的母雞掙紮著飛下去,又留下一嘴的毛。他暗恨恨地瞪著那隻母雞,且先收拾這些不聽話的雞,過後再和薑氏理論。

趙弈和小新子見他動起來,皆是鬆了一口氣。

幾人齊力把雞趕進籠子時,院子上空飄散著濃鬱的香氣。包子的麵香肉香和油條的油香混在一起,誘得他們肚子咕咕直叫喚。

秦彥臉微紅,走到一邊。

薑氏那個婦人好生會指使人乾活,他等會一定要和她說清楚。讓她知道什麼是夫為天,什麼是女人的三從四德。

熱騰騰的包子一口咬下去肉汁鮮香,油條鬆脆酥香。再吃一口小菜喝一口稀飯,瞬間安撫早起的焦躁。

食不言寢不語,等他吃完再找薑氏說道。

剛一擱筷子,薑麓過來。

“我有個東西不知是做何用的,你幫我看一看。”

她說的東西其實是一個鎏金熏香爐,造型精美鏤空花鳥,上麵站著展翅欲飛的仙鶴。這是林國公夫人給她的嫁妝,一直擱置在箱子裡。

秦彥隻看一眼,便道:“這是香爐。”

“香爐?”她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大戶人家可真講究,一個香爐這般精巧。不怪我不知此物是做何用,連陶兒也不知道。幸虧有你在,若不然我還當它是一個油燈,險些被我給點了。”

當真是鄉野長大的女子,連香爐都不知為何物。秦彥心情莫名大好,似乎找到自己優越於她的地方。

這隻香爐算不上精品,比起他見過的那些僅算是尋常。薑氏看上去厲害像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沒想到也有她不認識的東西。

她崇拜的目光讓他十分受用,早將自己要和她理論之事忘得一乾二淨。轉念一想她也是個可憐人,好好的國公府嫡女流落在外。一朝認回後爹娘不喜,還跟著自己被貶到此地。

日後若是見到林國公,他非得斥責一番不可。旋即想到自己的處境,頓時心情黯然。如今他不過是一個廢黜的太子,彆說是難回奉京。即使是回去,他又有什麼資格訓斥林國公。

說來,也是他連累了她。

思及此,心中升起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