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公主抱(2 / 2)

薑沐轉頭一看,不遠處有一位婦人捂著嘴,應該是聽到他們說的話。他看向小河,這才發現小河呆呆的。

那婦人正是張氏,張氏驚問,“這位公子,你說小新先生是閹人?”

“對啊,你們不知道嗎?”

“不,我們不知道。”張氏那叫一個受刺激,“小新先生長得那麼好,他怎麼會是一個閹人,這下春花還不得哭死。他怎麼會是一個閹人,這位公子你是不是弄錯了?”

薑沐撇嘴,“如果他叫小新,那就不會錯。你們真可笑,竟然稱一個閹人為先生,這讓天下的先生們情何以堪。”

小河的的臉色突然大變,呆呆的表情出現焦急和緊張。

薑沐還在那裡吐糟,“他一個閹人還給人講課,他講的是哪門子的課?他們竟然由著一個閹人如此胡來,到底在想什麼?”

這時張氏的臉色也變了,她看到風塵仆仆的兩位男子,其中一位正是薑沐口中的閹人小新子。小新子麵白無血,整個人失魂落魄。

萬桂舉瞪著薑沐,“你是誰?你憑什麼在這裡血口噴人?”

薑沐嚇一跳,看到他們之後很快鎮定下來。“我是你家夫人的三哥,我又沒有說錯話。不信你問他,他是不是閹人?”

如果有可能,小新子真想就此死去。

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到。他是一個閹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為什麼現在聽起來會如此刺耳?他何其可笑,不過是做了幾天人,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忘記自己原本的樣子。

萬桂舉看著他,“小新…他說的是真的?”

小新子沒有回答,無比絕望地低著頭。

薑沐得意洋洋,“看吧,我沒有騙你們吧。”

萬桂舉突然大怒,揮著拳頭朝薑沐衝過去。薑沐一個不防,當下被萬桂舉撞倒在地。兩人很快扭打成一團,小河立刻跑回去報信。

薑麓趕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還在地上滾。

“都給我住手!”薑麓一聲喊,他們才算是分開。

兩人都掛了彩,彼此惡狠狠地互瞪。

薑麓已比小河口中知道事情原委,對還在震驚中看熱鬨的張氏道:“這是我的家事,還請嬸子不要外傳。”

張氏連忙保證,離開的時候還是不太相信小新子是閹人。

薑麓指著薑沐和萬桂舉,“你們倆站到糞池邊罰站思過,萬公子半個時辰,薑沐一個時辰,另薑沐不許吃晚飯。”

“憑什麼?我又沒有錯!”薑沐不服氣。

萬桂舉原本也是不服氣的,不過一聽到這家夥沒有晚飯吃,夫人沒有說他不能吃晚飯,他心裡就覺得無比舒坦。

“憑什麼?”薑麓氣得不輕,“就憑你多嘴多舌,還不快去!”

薑沐更不服了,他哪裡多嘴多舌,他說的都是事實。一個太監裝什麼先生,也不怕天下人笑話。他沒有亂說一個字,他何錯之有。

“我不服!為什麼他才半個時辰?我為什麼還不能吃飯?”

薑麓道:“他打架是錯,但他為朋友意氣出頭的動機沒錯。而你言語不慎差點泄露我們的身份,罰你思過都是輕的。”

這倒是。

薑沐像泄氣的球,他是真沒有想到這一茬。

萬桂舉很是得意,耳朵裡全是薑麓前麵的那句話,說他為朋友出頭沒錯。他完全沒有注意聽後麵的那句話,自是不會去想他們到底是什麼身份。

薑麓看著小新子,小新子麵無血色像個死人。

“小新,你跟我來。”

小新子渾渾噩噩地跟在她身後,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路的,如同一具行屍低頭躬背,像從前一樣。

薑麓在快到家門口時停下,站在她這個位置能看到罰站的兩個人。那兩人你不看我,我不看你。或許是一個見不得一個彼此轉頭,或許都在躲避漚肥池的氣味。

“夫人,奴才是下賤之人,不值當你為奴才出頭。”小新跪在她麵前。

“小新,你起來說話。”薑麓扶他不動,“薑沐確實多嘴,但我相信你心裡應該有所準備。畢竟你的身份不是什麼秘密,遲早有一天會傳出去。”

小新子垂著頭,眼淚“答答”地掉在地上。他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他不止一次期盼這一天再晚一點到來。所以他馬不停蹄地想再出去講課,因為他太過貪戀那種被人尊敬的感覺。

當那些人稱呼他為小先生時,他才感覺自己是個人。

“夫人,奴才有想過。這些日子…就像夢一樣,奴才知道夢遲早會醒的。奴才謝謝夫人,如果不是夫人,奴才不知道自己還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奴才真的知足了,便是死了也值…”

薑麓一聲歎息,“你可是心生退意?”

小新子還在落淚,想搖頭又不敢搖頭。

“有些事情非我們所願,也已經無法再更改。既然如此你要做的是接受自己,無論旁人說什麼你都要樂觀地看待自己的不完美。如果你自己都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世人又如何接受你。我相信世上惡意之人不少,但更多的都是簡單樸實的人。你一片誠心為他人,他人自會敬你重你。你是殘了跛了又如何,你帶給他們的是生的希望。我相信大多數人會打心裡尊敬你,在他們心裡你必是一個無私大義之人。”

“夫人,奴才還可以……嗎?”

“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人生在世不止前路有荊棘,心中亦有荊棘。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踏平所有的荊棘,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錦繡大道。因為你不是孤軍奮戰,你彆忘記你身後的人是誰。”

秦彥就在她身後,隱忍而氣勢不凡,如鋒芒暗藏的上古利刃。在她說完之後,他的眼神徒然起變化。

小新子在宮牆中長大,豈會聽不出她話裡的深意。

主仆二人都在看她,她對小新子道:“你且先去歇著。眼看著快要過年,年前就不要再出去了。”

“奴才遵命。”小新子還想給薑沐和萬桂舉求情,說此事是因他而起,若害得彆人受罰那就是他的罪過。

薑麓說她自有分寸,讓他彆管。

他離開後,秦彥問她為何如此篤定。

縱觀史書,並沒有被廢的太子還能起複的先例。

薑麓回道:“我那是激勵他,也順便激勵你。所以你要更加努力,因為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這些人後半輩子能不能雞犬升天全靠你。”

秦彥眼神如晦,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他問:“為何是我?”

她聽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問她為何這麼看好他。

“因為自古帝王皆無情,但你有良心。”

他的本性純正良善,有同情心還有同理心。這樣的人以後成為帝王,必是天下百姓之福。所以既使沒有薑明珠的暗示,她也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幫他回京。

“良心值幾何?”他忽而冷笑。“你可知天家最不容心軟之人,你可知帝王更應心堅如石。我若良善,注定會成為他人通天路上的踏腳石。你若真信我,更應該期望我成為天煞冷血之人,方不負他日寡人二字。”

薑麓搖頭,“有血有肉的人,為何要做寡人?何況古往今來的帝王哪個孤寡了?宮裡美女如雲,一茬一茬地冒頭。皇帝左擁右抱夜夜當新郎,還自稱什麼寡人,豈不是自欺欺人!你爹要真當自己是寡人,哪裡來的那些個娘子,又哪裡來的你們這些個子女。”

秦彥破天荒沒有製止她,也沒有訓斥她。

她看著他,“如果你真的想不負寡人二字,才是真正的令人佩服。誰說心善之人不能當皇帝,如果為帝者沒有一顆仁心,那肯定不能成為明君。你彆儘信那些史書,弄巧成拙反而取其糟粕棄其精華,到最後才發現自己本末倒置後悔莫及。”

“薑麓。”秦彥突然叫她的名字。

“啊?”

他又不說話,就那看著她。

她被他看得一臉莫名,這小子光看著她不說話是幾個意思?

“彆這麼看著我,我臉上的花都被你看蔫了。”

秦彥好看的眸中溢出笑意,“我瞧著開得極好。”

這小子說的是情話吧。

她不無竊喜地想,土味情話聽著還挺舒服。最近幾天他早起晚睡練功,看上去眉眼越發崢嶸。

一陣風吹來,拂起她的碎發。

她攏了攏,然後抱拳作揖,“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位好皇帝,所以我現在隻有一句話,那就是苟富貴勿相忘。”

良久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無所謂地聳聳肩。這小子肯定還不太相信她的話,畢竟口說無憑。但她話擱這了,信不信由他。

正當她準備走人時,他突然舉起一掌。

她先是一愣,爾後笑著與他對掌相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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