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也慌了,“薑麓,你怎麼能無中生有詆毀明珠!”
“薑夫人,我說的都是事實。我還知道當日我和王爺被貶出京之時,薑明珠和三皇子還在慶豐樓相會。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一查。”
玉氏不會去查,她不相信她養大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
但越國公夫人會去查,到時候由不得薑明珠狡辯。薑明珠想摁死薑麓,薑麓便讓她求錘得錘。一旦落個戲弄皇子的名聲,天家的雷霆之怒勢必會讓她喝上一壺。她再不收手,恐怕連上輩子的那些東西都保不住。
林國公皺起眉來,似乎也不願意相信薑明珠會做出那樣的事。薑明珠麵無人色,忽然掩麵痛哭起來。
“薑麓,我知道你容不下我,但你怎麼能這樣壞我的名聲。你壞我的名聲不要緊,你讓父親母親日後怎麼做人?”
“薑明珠,不是我容不下你,是你容不下我。我都不和你爭國公府姑娘的身份,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原本你我應該是素不相識之人,你是黃花村的黃家女,我是國公府的嫡女。後來造化弄人,我流落黃花村你在國公府錦衣玉食。你說你舍不得薑國公和薑夫人,所以你不願離開國公府。而我一被認回來就跟著王爺出京,我什麼也沒有和你爭過。我們可以相安無事,你卻在聽聞王爺起複後想取我而代之。父親母親疼你愛你,我可以不和你爭。但你想搶我的丈夫,我再是泥捏的性子也不可能拱手相讓。事到如今你說什麼都好,我隻求你以後離我遠遠的,好不好?”
有人捂嘴驚呼,暗道以前真沒看出來。這位國公府的養女心思如此之多,占了人家的身份不說,還挑唆彆人的親生父母不和親生女兒親近。現在還想搶人家親生女兒的姻緣,何等心術不正。
越國公夫人率先表態,“賢王妃真是個可憐人,爹娘不疼也就算了,還幫著外人對付自己的親生女兒。”
她這一開口,附和者不少。
林國公險些站不住,他感覺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痛。不知何時不遠處已有許多男賓過來。想來都聽去不少。
事已至此,唯有保全國公府的臉麵。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也是我們做得不夠好。但你千不該萬不該那麼想你母親,她怎麼可能不盼著你好。你這孩子在家裡使性子也就算了,何必讓外人看笑話。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們誠心來賀喜。你也彆揪著這些事情不放,過後我們再好好商議,絕不會讓你吃虧。”
這話聽著頗有幾分道理,若是一般人自會息事寧人。
薑麓見識到他們的奇葩,越發打定主意和他們撇清關係。“如果王爺沒有起複,你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林國公被她的眼神看得無地自容,“我是你父親,我…”
“昨日我夢到了祖母。”薑麓打斷他的話,“祖母和我說了很多話。”
“你…你夢到她了?”林國公愕然。“她竟然會托夢給你?她和你說什麼了?”
“祖母說他對你很失望,但你畢竟是她的兒子。祖父去的早,她既當父又當母。她說子不教母之過,她沒有教好兒子。她還她對不住我,讓我看在她的麵子上原諒你。”
林國公突然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因為他想起母親看自己的眼神。雖然母親什麼都沒有說過,然而他卻知道母親對他一直很失望。
正是因為母親對他的失望,所以他才會依戀玉氏對他的仰慕。當年母親不滿意玉氏,他偏要執意聘娶。那時候他一門心思想讓母親對他另眼相看,誇他看人的眼光不錯。
可是母親對妻子始終淡淡,他的心越來越偏向妻子。到後來他和母親的間隙再也無法彌補,以至於母親臨終之前都沒看他一眼。
玉氏暗恨,婆婆這是死都不想讓她好過。
“國公爺,一個夢而已不能當真。”
林國公灰氣沉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有些心灰意冷。母親對他失望,長得像母親的親生女兒也對他失望。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還夾雜著不被人理解的痛苦。
薑麓道:“你們讓我代替薑明珠嫁給王爺,我嫁了。你們隻喜歡薑明珠,我也沒有辦法。在你們一次次嫌棄我罵我的時候,我也會難過。我雖然長在鄉野,但我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歹,什麼是難過什麼是傷心。”
她無聲流淚,看上去讓人心疼。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外人傷你罵你猶可,親生的父母竟然作踐親生女兒。真是聞者同情,聽者憐憫。
玉氏的莫名抽了一下,但一看到薑麓那張神似婆婆的臉,她又冷下心來。
薑麓又道:“我做不到被你們傷到遍體鱗傷之後還和你們做家人,所以我隻能和你們做陌生人。我不會眼饞你們的富貴,也請你們不要打擾我的日子。我會聽祖母的原諒你們,因為我敬重祖母,我敬重大哥。”
“薑麓,你怎麼能不認父親母親?”薑明珠開始不安,她巴不得薑麓不再是國公府的姑娘,可是她無端地感覺到惶恐。
薑麓麵露淒楚,“他們養你長大,視你為掌上明珠。你若對他們心存感激,還請你以後好好孝順他們,彆做出讓他們傷心難過的事。”
阮夫人動容,“你這孩子,真是太心善了。”
不少人都開始誇薑麓心地好,為人大氣。
薑明珠越發覺得不安,惶恐讓她身體搖晃起來。怎麼會這樣?明明她想得很好,為什麼事情沒有如她想的那樣?如果薑麓的名聲比前世好,那她怎麼辦?
“薑麓…”
薑麓看過來的目光無比平靜,既然他們父母女兒的相親相愛,她何不成全他們,他們最好一輩子鎖死。
“薑明珠,我真羨慕你。你有這麼疼愛你的父母,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真心希望你們一家人以後和和美美。我沒有那個福分,或許老天注定我不是他們的女兒。但是你不一樣,你是他們捧在掌心裡長大的,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聽他們的話。”
如果不聽話,那就是忘恩負義。
薑麓倒要看看,這對腦殼有包的夫妻以後會不會後悔。
玉氏直呼心口疼,她被氣得難受。薑明珠趕緊扶住她,一家三口在眾目睽睽之下狼狽離開。林國公離去之時的目光一直在看薑麓,眼中儘是說不出的黯然和不滿。
這個插曲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落幕,薑麓此次露臉可謂是圓滿結束。阮夫人一個吩咐下去,真正的戲班子粉墨登場。
圍觀全過程的男賓們議論不斷,大多數人都對薑麓的印象好轉。有人說傳言果然不能當真,賢王妃完全不似外麵傳的那般不堪。
一場認親宴下來,薑麓不僅多了一門高親,而且還扭轉了自己的名聲。她私下和秦彥感慨,這算不算是一舉兩得。
她其實並不是很在意名聲,但是她喜歡看到老白蓮和老綠茶吃癟的樣子。老綠茶想踩著她往上爬,她不介意讓對方知道什麼是找死。
兩人說話的時候,正在阮府的一處清靜之地。薑麓如今是阮府的姑娘,不僅可以在阮府還去自由,府中特意準備了她的住處。
遠遠聽到男賓那邊推杯換盞,伊然一派熱鬨景象。打眼看著一位錦衣華服的男子走來,應該和秦彥差不多大,隻見他走著走著突然蹲在路邊。
一手執樹枝在地上不停地畫來畫去,一邊還念念有辭。他畫的東西應是一種農具,畫畫擦擦眉頭緊鎖。
“你畫的可是脫穀子的農具?”
男子聞聲,猛地抬頭。
他長得不如秦彥俊美,卻溫和無害。若仔細看去,還有幾分呆板。唯那一雙眼睛清澈乾淨,如一汪泉水。
許是看到薑麓是女子,他表情略顯無措。
再看到薑麓身後的秦彥,他趕緊起身行禮,“大皇兄。”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二皇子秦聿。
秦聿朝薑麓作揖,“皇嫂說得極是,我畫的正是農具。”
他對這位皇嫂早有耳聞,隻因葛大人對她向來不吝誇讚之詞。聽說皇嫂在農事上尤有鑽研,難怪能一眼看出他所畫之物。可惜他構思多日,做出來的東西還是不儘人意。
地上的畫不怎麼清晰,但薑麓從畫中的大石滾子依稀能猜出是做脫粒之用。之前在北坳村收麥子時,用的就是簡單的連枷。石滾比連枷給力,但前題條件還是要將麥子穀子先收割晾曬好才能脫粒。如果遇到陰雨天氣搶收,百姓隻能叫苦連天,眼睜睜看著莊稼爛在地裡。
“二皇子所畫之物,可以用做脫粒之用?”
“正是。”秦聿師從李大人,李大人正是文理閣的正閣主。世人都知道二皇子天資過人最是醉心數術,卻不知他還是一個極有天賦的工匠。他雕刻的花鳥栩栩如生,翅膀薄如蟬翼可像紙鳶一樣借風飛翔。
此事是葛大人托付給工部匠官的,不想最後落到秦聿手上。秦聿方才一直在苦思冥想,有所悟時也不管自己身在何處即刻就地構畫。
秦彥在看薑麓,不知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她一定有更好的辦法。
果然他聽到她說:“若還是沿用老法子,再是從舊物上創新恐怕依然有很大的局限。不如完全棄用現有的農具,從彆的地方重新入手。”
“皇嫂可有高見?”秦聿問。
“如果直接在田地裡完成脫粒,那就再好不過了。”
秦聿溫和的表情生動起來,無害又呆萌。
薑麓心下感慨天家基因就是好,不枉一代又一代的嬪妃們給皇帝洗基因。秦彥的俊美自是不用說,這位二皇子也是一個難得一見的美少年。
突然她感覺到一股寒氣,不用看也是身邊的男人散發出來的。
秦彥抿著唇,眼神淩厲而冰冷。這個女人她怎麼能盯著彆的男子看,她看彆人的眼神讓他想殺人。
薑麓不動聲色地握住他的手,然後撓了一把他的掌心。
呆萌的秦聿一無所覺,清澈的眸子無比期待地看著薑麓。“皇嫂,真的可以直接在田地裡脫粒嗎?”
“可以。”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