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廳內有一瞬的沉寂。

少頃,謝思言反問:“這個很要緊?”

“所以若我執意要問, 世子還是會說的, 對嗎?”

“當然不是。官場上的事,複雜又無趣, 你一個小姑娘不要操那些心。”

陸聽溪聽他說著話又轉了話頭,知確是不肯說,若有所思。

因著諸多因由, 她先前未曾考慮過謝思言是神秘人的可能。但是就在方才, 她瞧著謝思言穩坐釣魚台,聽手下稟事, 又從容布置差事。

那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仿佛幾句話就能斷人生死的從容, 令她腦中靈光乍現。

她先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群人口中的兩位貴人指的是謝思言和孔綸的。孔綸似是因著謝思言才來通州的, 那麼謝思言呢?又是為何而來?

若說謝思言就是暗中襄助陸家的神秘人,是完全說得通的, 他有這個手段也有這個人脈。但這裡有個很大的問題, 若果真是他, 他是沒有理由隱瞞的,他這人怎麼看也不像是會默默在背後做好事的,這根本與他強勢的性情不符。

陸聽溪暗暗蹙眉。她總覺這件事透著一絲古怪,但大約是她知道的事太少,總是無法將腦中那些懷疑與揣測連綴起來,無法想到關竅。

她回房之後, 發現先前謝思言拿著考她的那個半弧狀的粗長物件還在。她覺得大抵是她腦子不夠好使, 即便謝思言後來神色那樣怪異, 她也猜不到這玩意兒究竟能拿來做甚,索性將之歸置回去,倒頭睡下。

翌日,謝思言果真來帶她出去買衣裳。她如今這般境況,確實需要添置新衣。她披上先前的鬥篷,跟著他出了門。

通州自來便是富貴繁華之地,市肆之間店鋪林立,一條街上便有好幾家成衣鋪,謝思言帶她逛了一家又一家,瞧見順眼的就大手一揮讓她試,店裡的女夥計便一湧而上,連扶帶攙地將她拽進去試衣裳。

她以為謝思言身為鴻儒巨擘交口稱讚的曠世奇才、天下讀書人羨妒不已的天選之子,品味會格外雅逸脫俗,誰知他表現出的卻全不是這麼回事。

譬如他總愛選些明豔嬌嫵的顏色與花式,譬如他選的衣裳多是收腰的,譬如他還選了一套仿隋唐女裙式樣的齊胸襦裙拿到她跟前比劃……並且樂此不疲。她都已經逛得腳軟腿酸,他卻仍舊興致高昂。

她懷疑他有給人打扮的怪癖。還喜歡管東管西。

轉了兩三條街的鋪子,最終買下了整整十套衣裙。他隨手將衣裳擱到馬車上,交代她往後私底下來見他,都穿著這些衣裙,但平日裡還是免了,尤其是那套齊胸襦裙。

她問他為何,他道:“我眼光太好,你穿著這些出去太招搖,回頭若是京中那些世家女都跑來問你這樣好看的衣裳打哪兒來的,你總不好說是在通州,這樣豈不是泄露了你來通州之事。”

他又盯著她的嘴唇看:“你這唇脂顏色經年不換,往後是不是也該時常換換花樣?我覺著你昨晚塗的那唇脂其實還挺好看的。”

陸聽溪陷入沉默。

她的唇脂……明明每隔三兩日就換一種顏色,合著在他眼裡全是一個顏色。她昨晚那妝,她自己瞧著都驚心,那唇脂的色調實在太過穠麗,她尋常不會用那等嬌豔的顏色。

原來對比強烈至此,他才能看出。

她忽然想,若是讓他跟她一起去買唇脂,他會不會覺著鋪子裡的唇脂都是一個色兒,覺得人家店家誆他。

她突然停步,指著自己的臉頰問:“那你這些年來看我臉上的胭脂,也是一樣的顏色嗎?”她也是隔幾日就會換一種顏色的胭脂。

他對著她的臉仔細端視片刻,反問:“胭脂還分顏色的?不都是紅的?”

……

兩人去往官驛的路上,陸聽溪道:“此番多謝世子援手,買衣裳的銀錢,我歸家後會還於世子。”

謝思言麵上不豫,慢慢撇著茶湯上的浮沫:“你若要算得這樣細的話,那住宿與夥食也要算進去。另還有——”他乜斜她一眼,“救命之恩。你仔細算算,看如何還我。”

“總之,若要還我買衣裳那些銀錢,咱們就把前頭的賬都算算。”

陸聽溪沉默。

這賬確實不好算,但讓一個非父非兄的男人給她買衣裳,這事委實有些彆扭。她往後能還最好還是還上這筆銀錢。

行至半途,忽聞外頭哄嚷喧闐,陸聽溪要掀起馬車側麵的簾子看個究竟,卻被謝思言阻住。

“沒什麼好瞧的,”他一手拽住簾子,一手將她拉回,“仔細外頭那幫人衝撞了你。”

馬車外不遠處,孔綸望著前頭一層層的人牆,讓侍從去打探打探那頭出了何事。

須臾,侍從折返,道:“世子,通州同知馮光遠被人扒得一絲不-掛,綁了手腳,捆到了鬨市上的一尊石獅上。馮光遠麵前還豎了個牌子,上頭寫了他這些年來招攬無賴暗行歹事、收受賄賂、賣女求榮等劣跡。”

“那捆住馮光遠的繩索不知是什麼做的,他越掙紮越是束得緊。馮光遠約莫是昨晚就被扔到了那裡,因著羞窘,不斷掙紮,身上多處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而今天氣漸炎,竟是招來了許多蚊蠅,氣味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