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1 / 2)

“多謝告知。”陸聽溪言罷離去。

她回到客棧後, 將點心交於母親,回身要去盥洗時,就聽母親在身後道:“你上回來此, 是如何遇見魏國公世子的?”

葉氏說著話,上下打量女兒。

女兒那次從通州回來, 並未多言經過, 隻道是魏國公世子救了她。她當時忖著女兒約莫是受驚不小,便未加追問。眼下到了通州地界, 不免想起去年這樁事,思來想去,還是想探個究竟。

陸聽溪沒想到母親會問及此事。當時在彆莊裡的事, 即便是麵對母親, 她也不好宣之於口。想了一想, 她道:“就是我當時遇險, 世子湊巧路過,救下了我,倒也沒甚好說的。”

葉氏大致能猜到女兒所言非虛,但應是隱去了什麼要緊之處。

她忽興此問, 自是有緣由的。

她先前未曾留意,後頭南下之後,才逐漸回過味兒來。

魏國公世子似乎對她女兒懷有彆樣心思。這倒令她頗為意外。淘淘雖跟魏國公世子早就相識,但兩人自來不和, 淘淘兒時又皮得很, 她每回帶著女兒去魏國公府做客, 都擔心女兒跟世子起爭執。

那位世子爺年紀不大,卻極是不好相與,對誰都是一副疏淡模樣,還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她真怕淘淘將他惹惱了會吃虧。誰曉得淘淘跟世子雖一向不和,但好歹也沒惹出什麼大亂子來,世子爺也從未真正為難過淘淘。

她當時以為是世子爺看在淘淘年紀小的份上不予追究,如今卻是品出了另一層意味。

似那位世子爺那般,生性疏冷、手段萬端,又容不得半分睚眥小忿的,怎會因著對方年紀小就輕輕揭過呢。

她想起一件聽來的往事。

世子爺十歲那年,不知怎的,被謝家旁支的一個堂弟和崇山侯家的一個子弟聯手構陷,後又被魏國公狠罰了一通。世子爺當時並未表露出什麼異樣,順從地領罰,受了家法,又在祠堂裡跪了三天,即便發著高燒也硬生生挺了下來。後來世子休養好後,日常起居一應照常,甚至待那個堂弟與那崇山侯家的子弟比從前溫和許多。

但是兩月之後,那兩人先後從馬上墜下,那堂弟摔壞了腿,崇山侯家的那個子弟磕到了腦袋,當場摔死了。那堂弟遍尋良醫也未能醫好,成了個廢人。

無論是朝廷命官還是衛兵儀仗,都關乎一國臉麵,朝廷用人取士也是要看儀表的,摔壞了腿,不論是科舉還是恩蔭,都絕然走不通了。先前有大才在殿試中力壓群雄,本是當之無愧的狀元,但因有些跛腳,硬生生被往後捋了一名。

輕微跛腳尚且如此,何況是雙腿廢殘呢。仕途徹底絕了,又開罪了魏國公世子,那個壞了腿的謝家子弟往後還不曉得會如何。

京中官場當時因著這兩樁事很是議論了一番。但一來謝家勢大,二來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那兩場意外均是魏國公世子所為,眾人也不過私底下說道說道,從不敢擺在明麵上。就連那折損了子弟的崇山侯家也不敢吱聲,縱不是意外,也要當成是意外,後頭再見到謝家人,仍要笑臉相迎,見了魏國公世子更是殷勤備至,不敢有絲毫輕忽。

也是此事之後,京中上下才漸漸傳遍了魏國公世子睚眥必報、手段狠辣的名頭。

她也認為那兩件事是魏國公世子所為。魏國公世子雖瞧著就不是個信奉兄友弟恭的和順性子,那構陷他的也是旁支堂弟,但說到底也是宗親,那堂弟當時也是年歲不大,然縱是如此,世子仍沒有放過他。

而今想來,這樣一個有仇必報的人,卻唯獨對她女兒寬容無度。無論她那皮猴似的女兒如何不懂事,他都包容著。已是有些縱容的意思了。

所以實則魏國公世子的心思是早就有跡可循的,隻是先前他們誰也沒往那處想而已——實在也是不敢想,世子爺是未來的超品一等爵,世子爺的嫡妻可是宗婦,將來的國公夫人,外命婦裡的頭一份,比一品夫人還要高三個等次。

葉氏思想半日,回神。

這些也都不過是她自己的揣度,還沒跟丈夫提過。

還是靜觀其變的好,若是她想岔了,豈非尷尬。

陸聽溪並不知葉氏想法,見她沒再追問通州那件事,舒了口氣。

入京之後,陸聽溪先去探望了祖母,聽聞祖母在她們北上這段時日裡已轉好一些,稍稍放心。

她回物華院安置行李時,陸聽芝跑來一把抱住她,與她深敘思念。叨念半日,她便開始與她說道這大半年來家中的事。

“大姐出嫁了,二姐也定親了,我娘正為我和妹妹物色婆家,我倒沒二姐那麼挑,就是妹妹犯了倔,總是這個不成那個不要的,娘這幾日揪著她好一通訓,說她不省事,又問她可是瞧上了哪家的窮酸子弟,妹妹隻是悶頭不吱聲。”

陸聽芝口中的“妹妹”自然指的是跟她一母同胞的胞妹陸聽芊。

陸聽芝提起這檔子事兒,聲音壓低了些:“我娘這樣說,是有緣故的。我娘總認為大姐人傻,嫁得虧,瞧上那崔家子弟簡直是被豬油蒙了心,大姐夫在我娘眼裡就是個窮酸小子,也總被我娘拿來警示我們兩個姊妹,說女子嫁人就是二度投胎,嫁人萬萬不可嫁那樣的。”

其實崔家也不過是被京中那些大富大貴的世家豪族比成了門衰祚薄,單拎出來,怎麼著也跟“窮酸”搭不上邊,畢竟也是祖上紅火過的,也還有些根基,又是陸家的世交,不然祖父祖母怎麼著也不會應下這麼親事。

“我也曾問過妹妹可是當真看上了哪家子弟,若是如此,說出來,我幫她想想法子也是好的,可她總不肯說,”陸聽芝皺了皺臉,“要不,淘淘安置好了,幫我問問妹妹,看究竟是怎麼回事。淘淘也知道,妹妹就是個悶葫蘆,脾性又倔,總這麼跟爹娘耗著,也不是個事兒。”

陸聽溪道:“我眼下怕抽不出空來,約莫要到明日才能得暇。”她還得去見見謝思言。

陸聽芝點頭稱好,又道:“還有件事,我定要說與你聽。”

“自那楚府鎮國……誒不對,是楚王世孫走後,左嬋還來過咱們家幾趟,拐彎抹角地打探那王世孫是否還會回京。當初雖是王世孫推了婚約,但誰人不知是左家狗眼看人低,怕是給了王世孫什麼臉色看,那王世孫才會背約。如今看人家發達了,左家那邊竟想再續婚約,真是癡人說夢。”

“左嬋問得多了,被我譏了幾句,她還怏怏的,但為了打探世孫回京的事,卻又不得不忍著。她總說自己差一點就嫁給世孫,差一點就做了王妃,我就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差一點王妃’,你看是不是很貼切。”陸聽芝笑得前仰後合。

陸聽溪對此倒不意外,這是她一早就料到的。隻是沈惟欽往後大約也不會再來陸家了,沈惟欽而今已是王世孫,不需攀附任何人,先前在揚州時又鬨出那麼一場,隻求兩廂往後見麵,麵上過得去便是了。

陸聽溪當晚就給謝思言遞了信,翌日一早,兩人在城外西郊的香山碰麵。

這還是陸聽溪頭一回主動約謝思言出來。她出門早,提前兩刻就到了地方。細細算來,她與謝思言已有近半年未見,中間又曆了一冬,雪天封路不便傳信,又兼年底事多,他傳來的書信不多,信中又多諧謔調戲,談及自身近況的倒是不多——他的某些調侃她雖看不懂,但也隱約知道不是什麼正經話。

陸聽溪抱著長毛兔坐著等待的時候,百無聊賴,取出一把桃木篦子,開始細細給兔子梳毛。父親說那胡商交代,這兔子毛長,最好每日梳毛兩次,她若有事抽不開身,便囑咐丫鬟梳毛,但若有餘暇,都是親力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