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魚道長抬頭與餘隱四目相對。
而後微微一笑。
餘隱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
呂公公道:“張大人聖上現在可能不太方便。”
張東遠秒懂。
飛魚道長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呂公公,笑道:“麻煩公公一會把東西交給聖上,就說貧道回來了。”
呂公公接過,應了一聲。
兩人便一道離開了。
餘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臉上的表情繃住,“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回來也有好幾個月了,今日卻是第一次遇到這位飛魚。
呂公公勾了下唇,眼眶微微泛紅,“大人也知道,前兩年濱海出事,內裡又不安分,北夷那邊也是頻繁出事。”
“聖上寢食難安,到了後來,頭痛不已,張大人便帶了這麼一位道長過來了,道長做了一場法事,問了天地,說隻要大人在濱海,那邊定能安穩,讓聖上不要操心。”
“聖上當晚便睡了三個多時辰。”
剩下的話,不用呂公公說,餘隱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此刻再想想司傑的話。
做好自己,彆管太多,餘隱就覺得心裡堵得厲害。
可他的話,皇帝指不定不聽,反而會……
餘隱在心底歎了口氣。
伸手碰了下呂公公道:“我先回去了。”
呂公公心情也不大好。
他讀書不多,但跟在皇帝身上也幾十年了,什麼樣的事情沒聽過。
史書上那些輕信道士的,愛上練丹的最後有幾個好下場的,呂公公跟餘隱揮手告彆,道:“大人,過幾日休沐,來我那宅子看看我種些什麼樹好。”
餘隱笑道:“行,到時候你記得提醒我。”
他現在手頭事情太多,要不是小毛在耳邊提醒,他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回到棚子裡,安陽公主還在。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兩位老太太捂嘴直笑。
看到餘隱回來,餘老太太道:“事情談完了?”
餘隱點頭。
安陽公主見他坐到一邊去了,便借機帶著二公主走了。
餘老太太和彭老太太一並商量著:“沒想到,安陽公主這麼沒架子,太平易近人了,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彭老太太道:“公主跟
咱們家妙兒投緣,把她當女兒一樣,對自們自然也沒話說,若是換成旁人,其實公主也沒這麼好說話。”
餘老太太點頭。
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外頭比賽結果出來了。
果然是三皇子跟賀景生那一隊贏了。
彭老太太壓了六十六兩,過了一會,便有侍者進來分錢。
她差不多翻了三四倍,拿了二百三十兩,最後又壓了另一隊。
餘老太太沒她壓得多,隻壓了十兩,饒是如此,她也賺了差不多三十兩。
這次餘老太太學乖了,打算多放一些上去,結果掃了一圈,沒瞧見司傑,便差小丫頭出去找。
彭老太太道:“老姐姐,你這可就不刺激了。”
壓個寶,為的就是刺激。
結果這位,玩個遊戲還得找人算一卦,虧得國師是他們家孫女婿,若是換成旁人,估計直接被打出來了。
餘老太太道:“我這可就是為了賺錢嗎?”
她跟彭老太太出身不一樣。
彭老太太這種京中貴女,怎麼能了解自小苦大的她。
不過兩人現在一心的為了餘隱和餘妙姐倆,倒是能說話到一處去。
還時不時的擠兌一下餘隱。
過了一會小丫頭回來道:“姑父說了,隻要您跟著感覺走準備沒錯兒。”
餘老太太感覺十三隊能贏。
於是便將手本金和賺得全壓了上去。
彭老太太道:“我也跟著你壓吧,左右不過是個小事情。”
餘老太太撇撇嘴。
餘老太太的感覺還是對的。
這一場比賽下來,她賺了一百多兩。
喜得老太太隻見牙齒不見眼,就在這時,呂公公的徒弟小勇進來了。
餘隱以為是呂公公差他還的,忙放下手裡的棋子跟他出去了,結果,呂公公沒見到,等他的卻是安陽公主。
餘隱額角一跳,下意識的想轉身走人。
安陽公主喊住他:“大人,今日可瞧見飛魚道長了。”
餘隱腳步一頓,又折了回來。
安陽公主擰眉苦笑,“本宮不知道仙術為何,但是本宮知道是藥三分毒,彆管什麼仙丹,鬼丹,剛開始肯定效果不錯,但若服用久了,怕是身體早就完了。”
餘隱這段時間被她逼的差點抑鬱。
此刻,突然感覺安陽公主,也不是那麼
令人討厭。
於是,便道:“飛魚道長是柳家舉薦的?”
安陽公主搖頭:“是張東遠。”
餘隱擰眉,“張家怕是沒這麼大的能耐吧。”
安陽公主道:“你教了張東遠那麼久,難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野心,你是半點沒有察覺?”
餘隱抹汗。
這問題直擊靈魂。
他若是真知道他這般野心勃勃,喪儘天良,也不會收他為徒了呀。
好吧,他來時張家已經跟餘家退親了。
所以,事實上他跟張東遠也沒多過接觸,許多東西,還是從原主的記憶裡得來的。
是以,在他的心裡,張東遠就是一心想要攀附權貴的人渣。
他們一家人,也隻不過是他的一塊跳腳石。
如今被安陽公主質問,他一時隻得苦笑。
“大人可見過玉貴人?”
安陽公主也沒為難他,直接將話題跳開。
餘隱搖頭,“隻聽說過,是去年冬日進宮的,在幾位新人中,最是受寵。”
“大人若是見著她,怕會大吃一驚的。”
安陽公主似笑非笑道:“大人也算是一奇人也。”
餘隱:“……”
“玉貴人原名張小玉,想來大人並不陌生吧。”
餘隱隻覺得胸口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張小玉他並不陌生。
隻是他從未將如今深受寵愛的玉貴人,與那個下雨天給哥哥送傘,晚上給哥哥做參湯的小姑娘聯係起來。
“大人與張家交往也有幾十年了吧,怎得不知道,他們居然有這樣的心思?”
安陽公主這話犀利的直紮餘隱的心窩子。
張東遠攀上柳家後,便想著能攀上更高的。
柳二姑娘脾氣爆躁,又心眼極小。
兩人成親至今四年了,膝下卻無所出。
早兩年,張太太急得嘴上直冒泡,偷偷讓張東遠在外頭養了個外室。
豈知,被柳二姑娘知道了,打上門去,一碗湯下去,肚子裡五個月的男嬰被打了下來,而那個外室,也因為藥力過猛,當日便血崩而亡。
這段醜事,鬨得沸沸揚揚。
張太太直吵著要跟柳二姑娘拚命。
張東遠一時間成了京裡的笑話,不過當時聖上龍體欠安,張東遠也不知道從哪認識了一個道士,便引薦給了皇上。
去
年,張小玉也被送進了宮,如今的張東遠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這些事,餘隱還真不知道。
由於張小玉的原因,張太太有了跟柳二姑娘叫板的實力。
這次也沒藏著揶著,直接把張東遠的一個遠房表妹給弄進了京,如今就養在自己身邊。
張東遠因為水漲船高,還跟柳二姑娘約法三章。
一個月單日在她屋裡,雙日在表妹屋裡。
餘隱聽得眼睛都瞪圓了。
差點吐出來。
不可思議道:“那柳二姑娘也同意?”
安陽公主白了他一眼,“她不同意又有何辦法,成親三年多,均為所出,而且太醫已斷定,她早年習武傷了身體,已是無法生育。”
餘隱恍然。
這個世界的確對女人不友好。
默了一會,餘隱突然感覺安陽公主這有點走題呀。
於是,便道:“公主叫老夫過來,應該不止為了這些吧。”
安陽公主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相比於餘隱與當年的彭珍娘,成親十來年都未有兒女,說餘家人膽子小也罷,說他們懂規矩,心地好也罷。
無論是餘老太太,還是餘隱都沒有任何為難彭珍娘的地方。
甚至連過繼,納妾這種事情都未曾有過半點。
再瞧瞧張東遠,或者更多的男人,安陽公主瞧餘隱的眼神,就忍不住有點發放光。
餘隱被她看得心頭直打鼓,“要是沒什麼事,老夫先回去了。”
“本宮找大人過來,自然不是跟大人八卦的。”
餘隱隻得立正稍正,洗耳恭聽。
安陽公主過來,是想把皇帝的情況跟他簡單說一下,讓他想想辦法,讓皇帝遠離丹藥。
皇帝起初嗑丹藥時,身體是有所好轉。
太醫們開的方子都不管用,唯有這飛魚道長獻的丹藥能讓他安然入睡。
起初也隻是一個月服用一顆。
可到了今年,已經一個月三四顆了。
如今,又有了玉貴人,皇帝服用的丹藥種類就比剛開始隻是凝神靜氣,要多了。
安陽公主道:“大人是否最近也能察覺出,聖上的脾氣有些喜怒無常。”
餘隱苦笑。
他哪會不是喜怒無常,早已不是他心裡那位在翰林院找書瞧的白淨少年了。
跟安陽公主聊了一會,餘隱感覺
自己更頭禿了。
一件事一件事的,真讓人頭皮發麻,感覺他的生發水,再用得都沒啥用了。
就這,腦子裡突然響起係統的聲音:“恭喜宿主,和公主成為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