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餘隱的人,都知道,這老頭無論是對誰,都是笑嘻嘻的。
生氣這個詞在他的身上幾乎從未體現過。
還是上次李家與張家姑娘欺負小魚兒時,他力排眾議,非讓太後給作主,將兩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送進了庵堂。
如今還沒刑滿回歸呢!
今日,卻突然對外邦使臣出手,態度強硬,霸氣側露,與剛才看似連弓都拿不起來的文臣模樣,大相徑庭。
遠處的聽不見餘隱的話。
但是近處的卻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個個被他說得激動不已。
蕭子安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餘隱道:“蕭大人,若是想與老夫比試,那現在便開始,若是不想,老夫便告辭了。”
蕭子安穩了穩神,伸手便將頭上的箭給拔了下來,不料,餘隱力道看似不大,但是卻恰巧射到了寶石的最中央。
於是,他這麼一拔,寶石當場也被拔了出來。
蕭子安隻覺得一張臉燒到了脖子根,恨恨道:“大人請。”
餘隱這次根本沒跟他客氣。
若他不打餘妙的主意,他還能當對方是外來的貴賓,如今隻當他是個二缺。
對付這種人,你隻有比他狠了,他才能乖乖地收起自己那張牙舞爪的齷齪。
餘隱拉弓搭箭的時候,對方也已提手準備了,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出去的,第一箭均是正中把心。
餘隱根本沒停,瞄準目標,再次射了出去。
前麵的五箭兩人差不多都是同步的,到了第六箭餘隱的速度明顯慢了一點,不過他卻不以為意,反而不慌不忙地控製著節奏。
蕭子安見自己終於比餘隱快了,暗暗鬆了口氣,手根本沒停,一箭接一箭。
直到雙方都打完了三十箭。
他才驚覺,他並沒有比餘隱快多少,可剛才那種自滿感,是哪兒來的?
蕭子安沒來由的心頭一跳。
回過神時,宮人已經把分數給統計出來了。
前五箭都是十分,到了第二輪開始,蕭子安明顯就沒起初好了,而餘隱一直保持在十分左右,其中還有三四箭,直接串成了一個糖葫蘆。
第一輪,餘隱足足比他領先了二十五分。
小太監回去給皇帝和各位娘娘報喜時。
皇
帝一時都沒回過神來。
小太監又把剛才蕭子安挑釁餘隱的事給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麗貴嬪驚呼道:“天啦,餘大人的箭法這麼準嗎?”
小太監道:“是呢,奴才就站在旁邊,親眼瞧見,那寶石被箭穿透,與箭一起從蕭大人的頭上拔了下來,但是發冠卻未壞分豪。”
皇後倒吸了口涼氣。
太後道:“哀家一直以為,他隻是個文臣,沒想到還有這等本領。”
第二場比試是射柳。
柳枝上串上銅錢,或者特彆小的東西什麼,因為今日就是圖個喜慶,所以早幾天就有宮人布置好了場地,現在剛好拿來用。
蕭子安咬著牙,在開始之前,額上的青筋都要跳起來。
他剛才掃了一眼,樹上東西是挺多,有貴有賤,但這個遊戲的規則,就是誰射中了,便是誰的。
依舊每人三十箭。
不過為了更好玩,大家都是蒙著眼睛的。
是以,兩人要靠風聲,還有自己的記憶力,來判斷了。
餘隱深吸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前排,拉著妹妹,一臉緊張的餘妙,衝她打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而後便將自己的眼睛蒙了起來。
比賽開始,周圍的聲音立馬安靜了下來。
餘隱微微一動,調了個位置,手中的箭已經射了出去。
他每射一箭,都微微錯開一絲,這種很細小的變化,旁邊的宮人看得清清楚楚,而他們兩人射中什麼,對麵的宮人也會快速報出來。
餘隱一連七箭全射中了銅鐵。
而蕭子安則就混亂了不少,有花生,有銅錢,還有一顆核桃。
餘隱彎了彎嘴角,淡淡道:“蕭大人,您這記憶力可不太好呀。”
蕭子安臉都綠了,第一局被一個文臣老頭壓了一頭。
第二局,居然也……
他緊咬著唇,手中的箭再度發了出去,隻聽得對麵一聲驚呼,一個小宮女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而,箭卻在她麵前半米外,被另一支箭打落了地。
剛才安靜的圍觀群眾,一見這場麵,立馬便議論了起來。
有人甚至還喊道:“這有什麼好比的呀,餘大人無論是箭法,還是記憶,甚至聽力和準頭都比這個北夷將軍好多了。”
“完全是實力上的碾
壓嗎?”
蕭子安一聽這話,氣得大吼一聲,“都說楚國是禮儀之邦,如今看過不過如此,比賽尚未結束,你們便起哄自己的人贏了,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
“蕭大人請繼續。”
第二場比試,自打出了小宮女一事,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比賽上了。
反而都開始瞧不起蕭子安。
饒是他後麵平複了一下心情,箭法依舊很冷,而且百發百中,依舊挽不回大家對他的好感度。
餘隱射中了二十三個銅錢,兩顆珠子,四個鈴鐺,
蕭子安那邊剛開始雖然亂,不過後麵他放慢速度,仔細聽音之後,銅錢的數量也有所增加,不過前期確實拉了不少的分。
這兩比賽,都是壓倒性的勝利。
餘隱卻沒有平時的謙虛,盯著蕭子安道:“若是蕭大人起初沒打我女兒的主意,老夫今日興許還能讓你一讓,顧全你的顏麵……”
蕭子安被氣得差點吐血。
隻覺得兩眼發黑,站在那兒好一會才聽清周糟的聲音,恨不得把餘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北夷人的驍勇,在此次來的十來個外邦中,算是佼佼者,連蕭子安都敗給了餘隱,其餘人等,那顆躁動不安的心,也安份了下來。
至此之後,餘隱護犢子的形象算是深入人心。
這場射擊賽,成了京都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原先還氣餘隱居然敢贏她的太後,還跟安陽公主叨叨了好幾回:“都怪你父皇,非要什麼以貌取人,瞧瞧人家餘隱,如今瘦下來不也照樣變好看了,而且哪個男人能像他一樣,這般熱血。”
“就因為人家隨口說了要讓他閨女去北夷,他就把人給打得信心儘失……”
安陽公主:“……”
我娘魔障了啊!
外邦十來個國家。
無論是文化,還是國土麵積,都比不上楚國。
而北夷和南邵,都是其中的大國,相對來說要發達不少。
如今兩國的使者都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尤其是南邵的,還時不時的跟餘隱討論棋藝方麵的問題,嫣然早就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接下來的遊戲,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不過都是些年輕人湊熱鬨,賺點彩頭。
餘隱晚上請呂公公吃火鍋。
彭六那幾個就
他們在隔壁,年輕人在一起,邊吃邊聊,嗨得不要不要的。
搞得餘隱這邊的幾個老頭子,差點頭禿。
梁君成道:“師弟,你跟吏部的那位黃大人關係怎麼樣?”
餘隱點頭,兩人關係以前不好,但是在長頭發這件事上,一致達成共同目標,所以,關係係突飛猛進。
“那你幫我問問他,還有沒有放外的空缺,讓我家老大出去吧。”
“哪怕地方不太好,也沒什麼問題。”
梁君成說完,猛灌了好幾口酒,簡直了,養了個白眼狼。
梁家表姑娘那事鬨得沸沸揚揚。
梁君成原先挺意氣風發的一個人,還想著以後就在京裡找個空缺養老了,還能好好教育下一代。
豈知,大兒子三十多了,突然鬨出這事。
一家人不止成了京裡的笑話,還跟親家鬨出了嫌隙。
現在那姑娘肚子也大了,到了冬日便要生了,一家人雖然不待見她,可她日日在梁夫人屋外哭,不為大人想,還得為孩子想呀。
於是,梁大太太又鬨起來了,總之梁家現在一團亂。
梁君成便想著,把老大一家送走,免得影響兩個小輩的學習。
他那兒子總之已經養廢了,可不能把孫子再教壞了。
餘隱道:“他現在是六品是嗎?”
京裡的六品出了京一般得升一升的,可現在又不是派官的時候。
梁君成道:“沒事,縣令也成。”
餘隱:“……”
這是被傷得夠透了呀。
餘隱這頓飯請的也就是幾個人。
除了呂公公和小勇之外,還有梁君成和劉大人、嶽大人、魯大人。
一群老頭比起隔壁簡直安靜太多。
呂公公道:“老餘這次可是出儘風頭了,那位蕭子安蕭大人,據說心胸並不像外貌一樣寬廣,你這段時間小心些。”
餘隱明白,他一箭射了人家的頭冠,這等羞辱,哪個正常人都忍不了。
但他打餘妙的主意,他也忍不了。
餘隱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待下次休沐,我去觀裡求個平安符。”
呂公公道:“我也跟你一道去。”
下次休沐就是中秋節了,到時候他就出宮了。
呂公公在皇帝身邊待了幾十年,如今一想到要離開,心頭就禁不住發酸。
決定
給皇帝求個符什麼的。
梁君成通過他家兒子這事,整個人都暴瘦了,如今一心想著在家教孫子。
於是,便說起想要養老的事兒。
還問餘隱能不能養老的時候,去書院做先生,到時候還能把自家的孫子弄進去。
餘隱:“能呀!歡迎你們都來。”
他現在都愁著呢。
京裡就這麼些官員,有人一心搞事業,翰林院那些個,大部分都是混三年,然後去彆的部門或者謀個外放,很少有人樂意教書育人,做學問一輩子的。
餘隱這幾位關係好的,都是在翰林院待了很久的。
大家聊起書院的事,氣氛就又活了起來。
餘隱跟梁君成說過,等書院建起來,他就辭了工部的事,然後認真努力當個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