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貢品-40(2 / 2)

素琴其實內心深處都要憋不住快笑場了。這長公主和靜珍郡主一個比一個能裝,含沙射影口是心非的,不愧是大雍皇室一家人。

眾賓客心想,看來唐餘是真會彈琴的,沒聽長公主說麼,府裡唯一一把琴都讓唐餘彈壞了,練的多刻苦?還有人發散了一下思維,莫不是彈壞了琴,唐餘才遭了長公主責罰?這樣一推測,長公主其實可能也還是很喜歡琴的。

起碼素琴能被長公主請過來,一定是有交情的。權貴圈子裡還不是什麼人都能請得動素琴姑娘來宴席上助興的。可惜,這一次有靜珍郡主這樣的小古板出現,百般阻撓,大家不能如願聽素琴一曲仙樂,實在有點小遺憾了。

講真心話,素琴當初是想將自己珍藏的好琴直接送給唐餘的,結果人家沒要。素琴愛琴,自己收集和接受彆人饋贈的琴累積起來能填滿一間屋子,從這些收藏之中閉著眼睛隨便拿出任何一張琴,都是價值不菲的,市麵上極為少見的高級貨。

實在沒有便宜貨,能符合長公主最早的設定要求。

於是,素琴說道:“殿下府裡的琴,是哪裡壞了?”

“弦斷了一根。”安如昔讓人將那張被唐餘彈斷了弦的琴取了過來。

隻是斷弦而已,素琴表現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讓自己的侍女取出一副備用的琴弦,三兩下給修好了。

“要不然,還是繼續用殿下的這張琴吧。”素琴顯出了幾分很緊張自己好琴的態度。

靜珍郡主在麵紗後撇撇嘴,更加不屑,心想素琴裝的再清高,到真章的時候,還不是舍不得她自己的好琴給南唐的四皇子用?

不過這南唐的四皇子,真的琴藝很好麼?若是能在南唐皇帝的壽宴上獻曲,一定還是有所憑依的。

可是這四皇子的年紀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便是娘胎裡開始練琴,也沒有盧先生以琴成名的年頭久,怎麼比的過?

唐餘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給他一把普通的剛修好的琴,他的臉上並無任何不滿。

他隻是用衣襟擦了擦手,理了理鬢角亂發,接了琴,緩緩走上了剛才盧先生彈琴的位置。一舉一動都透著一種蒼涼的意味。

盧先生此時已經帶著侍從坐去了旁邊的案幾,麵色複雜地看著唐餘。

唐餘將琴鋪陳在剛才盧先生放琴的琴案之上,動作平和,輕拿輕放,就好像他放上去的真是一把千金難換的好琴。

唐餘也沒有護指,隻輕輕地撥動琴弦,這琴在剛才換弦的時候就已經被素琴的侍女調好了。新換上的弦並不是什麼價值不菲的好弦,而是與舊弦一樣的最普通卻很結實的那種。其實這樣更好,弦同音同,若是弦有不同,音色反而不容易和諧了。

他沒再浪費時間,不給大家喘息遐想的機會,優美的曲調便自指尖傾瀉而出。

他今天彈奏的是南唐的名曲《忘川》。

這是靈霄君成名時自創的一首曲子。

初時歡快之極,濃縮了人間至善致美,聞者喜笑顏開幽怨頓消,了卻此生之憾。漸漸轉入低沉壓抑,仿佛忘川之水茫然無岸,黑沉滾滾不知去往何方。

正恍惚之中,乍見水上迷霧隱約明豔花開,劈開幽夜亮如白晝,那是彼岸之花麼?亡者之靈終將到達的地方,在那裡飲下孟婆湯,投胎轉世再不記得前生種種……

無法形容的悲傷借由琴聲宣泄而出,在接近尾聲的時候又忽然急轉直上,伴隨著彼岸之花開的繁盛逐漸清晰起來,一種難以表述的歡愉掙脫了束縛已久的軀殼,飛翔而出,宛若前塵儘忘的新生。

安如昔若非早有心理準備暗中調息以內力強自鎮定,恐怕又會陷入到不自覺笑了又哭,瘋瘋傻傻淚流滿麵的境地。

然而在場其餘諸人顯然是全身心地享受著琴聲,歡樂時笑顏如花,悲傷時淒然淚下,全然被琴音所控難以自拔。

如果公平冷靜地分析,隻論彈奏的指法技巧或許盧京生更勝一籌,但他的琴曲無魂,高高在上,無法讓人真正融入大喜大悲。就像他本人的情緒被太多雜念束縛,不能隨心所欲上下波動,無法感動他自己,又怎會讓旁人沉迷呢?

唐餘則不同。他彈奏的時候,會笑會哭,表情比平日裡幽深冷寂的模樣豐富許多,顯然是比所有聽眾更加投入到琴音營造的那個世界。這或許正是他的天賦,也是他用以逃避現實諸多苦難悲傷的方法吧,久而久之便已達化境。

一曲終了,室內久久沒有雜聲,針落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  【僅修改格式增加空行便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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