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紫極並沒有親自去地牢提人, 下屬們辦事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閒的去問主子,那牢裡麵關著的犯人是捆著吊著的細節。
所以唐餘脫離被鐵鏈懸吊的樣子,趴伏在地的異狀暫時還沒人發現有什麼不對。大家都知道百裡紫極隔三差五就會去地牢裡虐打譚溢, 譚溢到現在還能活著,已經是奇跡了。潑了幾桶冷水,用刷馬的刷子一頓整治, 表麵上清洗的勉強能見人, 再給譚溢裹上一件舊袍子,手銬腳鐐都還留著,直接拖出地牢便是。
藏劍山莊地處中原,如今是寒冬臘月, 被冷水淋透的身體, 隻裹了個單薄的舊袍子, 風一吹, 冷如刀割。
唐餘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神智更清醒了,微微睜眼偷偷看看周遭景物, 卻因長發淩亂依然能偽裝成昏迷未醒的樣子。
這是百裡紫極要提審他了麼?看路徑和周遭建築形製變化,是帶他去了藏劍山莊的前院, 或許是要當眾問話呢。百裡家喜事變喪事, 百裡信和百裡紫佳都死了,原本受邀來參加生日會的人,都變成了靈堂拜祭, 這會兒聚齊,是打算給他定個什麼罪名呢?
橫豎不可能說他殺了那兩個武功高強的人吧?
臨進入廳堂的時候,有人給唐餘嘴裡喂了一枚藥丸,唐餘熟知藥性,清楚這隻是提神吊命的藥,毒性不大,他就沒有抗拒,直接吞到肚子裡,好歹也是吃的。
緊接著就有人一手掐他人中,一手捏他脈門輸了一點內力。若他剛才是昏迷的,這樣折騰肯定是能醒過來的。
“小雜種,一會兒老實一點。主人問你什麼就回答什麼,興許還能少吃點苦頭。”
唐餘隻是睜開眼,假做迷茫的環顧四周,並沒說話,省些力氣,一會兒麵對大人物的時候,也不知體力夠不夠支撐。他心中吐槽,藏劍山莊偌大產業,怎麼都舍不得給囚徒來口飯吃,一顆藥丸哪裡頂飽,實在太摳門了。
安如昔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到了譚溢。
比起陰暗昏沉的地牢之內,青天白日的廳堂裡暖意融融,冬日的陽光灑進來,穿透窗紙映在灰色的地磚上,泛著一層淡淡的金色。看起來真的很像是一眾正道人士,審問女魔頭的餘孽該有的光明正大場景與環境呢。
可惜,在場諸位黑化度都不是零,尤其那位天劍宗的淩度虛黑化度比百裡紫極更勝一籌。唯一不黑的是剛才那位靈堂上口出妄言的薛旭,其餘每個人包括看似清純的天劍宗小師妹、師兄杜勿儘,都暗自算計著自己的利益得失。一臉正義衣冠楚楚之下,俱都藏了齷齪也說不定。
安如昔覺得這幫人說什麼除魔衛道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們更關心的,多半是譚霖霖手裡那本天劍宗的武功秘籍。
大冷的天,譚溢全身上下隻裹了一件單薄破舊的袍子,想必之前是被冷水洗刷過,被拖拽來的這一路上冷風吹透,參差長發上都結了冰霜。
明明譚溢那一身傷早就無力自行走動,那些人還留著沉重的鐐銬捆縛他的手腕腳腕,是怕他仗著深厚內力跑了不成?那些人一路拖拽這麼重的鐐銬過來,也不嫌累。
唐餘在那些人的推搡之下勉強趴伏在地,雙手支撐身體,故意顯露虛弱搖晃的樣子,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他趁著清醒匆匆一瞥,掃視了堂內眾人,發現女子本來就沒幾個,除了一個淚痕未乾的藍衫少女還算年輕,其餘兩個都是中年婦女,暫時沒有熟悉的感覺。
如昔,你在哪裡?也不知何時才能與你見麵。
唐餘心心念的安如昔,就坐在百裡紫極旁側,現在已經被眾人視為藏劍山莊的女婿,半個主人家。但是對於十五年前圍剿女魔頭譚霖霖的事,她並不是親身參與者,又非那些道貌岸然的武林前輩,並沒有太多的發言權。
她閒極無聊,一邊琢磨著怎麼搞臭天劍宗的淩度虛早日完成隱藏任務,一麵觀察地上半死不活的譚溢,猛然發現其黑化度比那晚在地牢見麵時有了大幅提升。
難道唐餘覺醒了?還是這譚溢本身發生了某種質變?理論上譚溢被囚禁虐待了十五年,泥菩薩也會有了脾氣吧。
屋裡麵這些人都不是瞎子,見譚溢一身傷保受淩虐的樣子,不免唏噓,卻還是維持著正派人士的涵養,忍著疑惑一時間沒有對百裡紫極發出質問。
百裡紫極當然能感受到旁人的質疑表情,他狠狠盯著譚溢,心中氣不打一處來,麵上卻迅速營造出一臉哀傷表情,以受害者的模樣對在場眾人解釋道:
“原本譚溢囚在藏劍山莊之內還算老實,家父仁善,允他在莊內做些雜役教他規矩也管他溫飽,甚至教了他強身健體的功夫足以自保。畢竟稚子無辜,譚溢除了不能隨意離開山莊之外,我們百裡家倒不拘束他的行動。
可誰料半年前,家父在家祠內舊傷複發,還有中毒跡象。當時在場的除了家父幾個親信隨從外,就隻有譚溢一人。家父和我都懷疑是譚溢串通外敵,下毒謀害。是以,我才將譚溢關入地牢內仔細拷問。譚溢承認曾與外人往來,那外人究竟是誰,如何聯絡,他卻死活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