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囚徒-40(卷二完)(1 / 2)

當楚姬的臣屬率領人馬開始襲擊嘉陵關, 與凜國官兵正式交手之後,鎮北侯隻能先回撤馳援,暫時無暇顧及紅毛鬼占領的要塞。

唐餘主動請纓,以絕刀門少門主的身份去要塞殺紅毛鬼, 大舉攻城做不到,但武林高手想趁夜溜入要塞,騷擾紅毛鬼還是能實現的。

安如昔則借機偽造了自己重傷失蹤的場麵, 潛伏在要塞之內繼續殺紅毛鬼。

不到三天的時間, 紅毛鬼還剩數萬人,不是那麼容易殺光的。再者紅毛鬼也有老弱病殘,他們當初沒有被拋棄在極北荒原,如今跟著族人被迫遷徙而來, 並不都是凶殘嗜殺。安如昔對這些手無寸鐵之人, 下不去手。

倒計時開始前的黃昏, 安如昔發現除了北麵城牆坍塌的豁口之外, 要塞南麵的城門外悄悄有了變化。

邊城要塞本就是依山而建,東西都是連綿高山,隻有南北兩處城門, 南城之外是一條護城河,河水源頭引自山中溫泉, 終年不凍。河麵上原本架著一座大橋, 當時為了防止紅毛鬼追擊,鎮北侯撤退時毀去了大橋。紅毛鬼卻臨時搭建了簡易的連橋,供騎兵出入。

這些時日那臨時的連橋竟被人拆損了。

紅毛鬼的指揮官早被唐餘乾掉了不少, 剩下的都忙著瓜分城內的戰利品,一時間沒人顧上修橋。

緊接著,城裡發生了死人複活,暴起傷人的事。被咬傷的人很快又變成了屍人,恐怖亂象陡然擴散開來。

屍人,又是屍人。

安如昔有那麼一瞬的茫然失神,不知道該先去殺屍人,還是殺紅毛鬼。

“安如昔,要想楚姬活著,就跟我來!”一個幽冷的女聲在南城樓上召喚。

那女子長發披散,穿了一席白衣,身姿氣度與整座城的殘暴血腥格格不入,仿佛墜入凡塵不染煙火的仙子。

安如昔知道那人是譚霖霖,雖然尚未看清她的麵目。看來,楚姬那邊已經敗了。而且譚霖霖有足夠的自信,是有備而來,篤定了安如昔會聽話。

當然安如昔也不怕譚霖霖。如果譚霖霖想殺她,何必用楚姬說事。這種時候找她,肯定是有所求。跟著譚霖霖的身影去到城外,匆忙一瞥之下,她看到南邊的城門已經從外邊被人釘死。一座孤城,城裡屍人遍地,紅毛鬼唯一的退路是來時的北城。

“我觀察了幾日,發現你寧可詐死跑來殺紅毛鬼,也沒有去助楚姬圓複國的夢。為什麼?”譚霖霖在一處密林之內站定,召出了百裡紫極。

此時此刻的百裡紫極容貌已經沒有了人樣,與那些行屍走肉的差異隻在衣著。他仍然穿著綾羅綢緞,頗具諷刺意味地維持著藏劍山莊少莊主那套打扮,就像是剛從棺材裡挖出來一樣,甚至或許為了掩蓋屍體腐朽的臭氣,譚霖霖給他全身灑了香水。已經沒有了黑瞳的眼白,偶爾翻動一下,似乎看不見,全靠聲音在操縱。

安如昔站定在一丈開外,坦然道:“這麼多年我走南闖北,眼睛不瞎。我知道凜國今上是難得的明君,吏治清明百姓安居,複國從來不是我的理想,楚姬和舊臣們的失敗也是必然。直說吧,如果想保楚姬一命,你需要我做什麼交換?”

“好孩子果然心裡清楚,比楚姬強多了。簡單講,隻要你從譚溢那裡拿到天劍宗的玉符交給我,我就還你一個活著的楚姬。”譚霖霖並不許諾還了人之後,能給安如昔他們一條生路。其實作為偃國餘孽的代表,楚姬也好安如昔也罷,凜國朝廷怎麼可能放過?

“你需要的玉符就在我身上,但是如果我不同意,你就算殺了我也不可能從我的屍體上找到。”安如昔並不兜圈子,“不過這既然是天劍宗的東西,我肯定要物歸原主。我開價碼,你付得起,咱們就成交。”

譚霖霖臉色一沉:“我為何要與你談條件?你變成屍體之後我慢慢找就是了。”

安如昔將隨身空間裡一人高裝滿肉乾的木箱子拿出來,變戲法一樣放在身前,打開蓋子,散出肉的香氣:“你可以過來,看仔細了。”

這附近的樹林,是譚霖霖早就勘察好的地段,四下裡潛伏著她訓練的親信。安如昔臨時來到這裡,不可能憑空變出眼前的東西。如果隻是障眼法,又是哪裡來的香氣?

“你退後,我仔細看看。”

安如昔後退,讓出足夠距離。仔細看,真貨不怕。

譚霖霖提起十二分小心,近距離伸出手查看了裝滿肉的木箱。這絕對不是障眼法,香氣和觸感都那麼真實,關鍵是體積龐大,光是實打實的木頭箱子就不是能隨便藏起來不讓人發現的。

譚霖霖退回原位,安如昔又走過去將木箱子轉瞬收入隨身空間,微微一笑:“聽聞天劍宗的寶庫裡記載了上古不傳之秘,或許也有提到這套把戲吧?說起來我與你們開宗立派的始祖或許有幾分淵源,因此我一直想去天劍宗寶庫內一觀。這就是我的條件。”

也許換成這個世界其他人,都不會如譚霖霖這樣,對安如昔的異常接受良好。但天劍宗寶庫之內的確記載了許多神奇的內容,譚霖霖曾經見過比這更誇張的描述,當時柏斯不得其解,而今眼見為實。或許天劍宗寶庫本身,也是一種類似的法寶。

“天劍宗的寶庫,不是隨便的人能進的。我現在答應你,你進不去,卻與我無乾。”譚霖霖說的坦誠。

“必須修行了天劍宗正宗心法的才行麼?千羽哥哥和我提過。”安如昔不慌不忙地問道,“那麼,譚溢能進去麼?”

譚霖霖忽然來了興致:“譚溢修習的是我當年從寶庫裡看到的功法。我不能保證他一定可以進去。難道你想讓譚溢進去看看?你和他之間究竟什麼關係?”

“我和譚溢什麼關係,對你來說很重要麼?就算沒有我,譚溢因為你受了十五年的苦,你就沒想過補償他麼?”

“親兒子我都沒給他進寶庫的機會,何況譚溢。”譚霖霖說的很絕情,“事實上,我將來接手天劍宗之後,打算處理掉所有男徒。將天劍宗改為隻收女弟子的門派。以後,也隻有女子可以修煉上乘武學,男人主導的江湖時代將在我的手裡終結。”

安如昔聞言全身一震,豁然開朗了。

她過去一直想不明白譚霖霖稱霸武林之後究竟圖什麼,原來人家竟然是打算終結男人習武的可能啊。這是走在時代前沿的女權主義麼?大神啊,請收下弟子的膝蓋。可是譚霖霖用這一套是無法說服那些朝廷要員吧,除非有一個手握大權地位超群的女性也在支持她的事業,她們兩人相輔相成交相輝映。一個在廟堂一個在江湖,為了女人地位的提升,堅持不懈地努力。

“我的態度很明確,謀劃了二十年已經勝利在望,我不會給男人任何翻身的機會。哪怕我永遠不要玉符,不再進天劍宗的寶庫,也不會讓寶庫裡的秘密被男人窺見。”譚霖霖循序漸進道,“另外,那寶庫絕非爾等凡人能想象,裡麵的所有物品都無法拿到寶庫之外。你就不要癡心妄想盜走裡麵的東西了。”

安如昔笑了,明眸皓齒,俊朗非凡:“女人可以進去麼?從頭開始練天劍宗的心法,要多久能進去呢?”

“因人而異。”譚霖霖語氣陰森,“不要浪費時間,我的耐心也很有限,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可以換一個交易內容。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我是女人。”安如昔低聲說道,“不信你可以親自來驗明正身或者問楚姬。這也是我為什麼對複國毫無興趣的原因之一。”

信息量相當大,譚霖霖一時之間也失了鎮定,顫聲道:“脫衣服,讓我親眼看看。”

安如昔瞥了百裡紫極一眼。

“他是瞎的看不見,也已經沒有人的意識了。”譚霖霖答了一句,不過還是操縱百裡紫極轉過身。

安如昔關鍵時刻出賣了一下自己的秘密,換來了譚霖霖態度的轉變,她抓住這一機會進一步攻心道:“說實話我也見不得女人吃虧受苦。哪怕是百裡紫佳,在我看來也比紫極出色許多,隻是這個時代她若是縮在父兄的陰影中,永遠也沒機會展露才華。所以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紫佳,和千千萬萬有能力的女人,一展所長,做出一番事業。”

譚霖霖的表情有了一絲鬆動。

安如昔繼續忽悠道:“其實我當年也暢想過,如果有機會身居高位,該怎麼做能提升女人的地位。隻允許女人修習上乘武功自保,讓男人失去體力優勢,是一個不錯的途徑。但是更持久的改變,還需讓女人有機會讀書識字明辨是非,讓女人思想和經濟都獨立起來,自己可以養活自己,不用依附男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