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為仆-13(全書完)(1 / 2)

於菲菲眼前一花, 記憶湧現而出。

尚府之中,尚玖住所那一池白蓮開的正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她正欲前行采擷,那花瓣卻燃起了火焰,轉瞬之間變成了妖冶紅豔的樣子。

尚玖穿著一身粗麻的長衣, 赤足而行,銀白發絲翻飛, 在紅蓮之中慢慢化作一隻白狐。狐生九尾,全身潔白無瑕。

於菲菲想起來, 上一世尚玖渡劫之時, 挨到第八重天雷,就再也無法維持人形, 現出了真身。仿佛就是現在這樣子, 又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九尾狐族生有九命, 斷尾替死。

挨到九重天雷之時, 尚玖隻剩下了一尾, 然而此前他殺孽太重, 心魔滋生,銀白毛發染儘鮮血, 就宛若盛放的紅蓮。

紅蓮,對!就是在那時,她看到了紅蓮。

眼前景物又是一轉, 荒山野嶺,濃霧彌漫。這是白龍淵,又似乎與她知道的樣子有了不同。她看不到,卻能感覺到那迷霧深處是一座洞府,洞府門口,是尚玖。她甚至能依稀看到他被鮮血染紅的衣衫。

無論眼前有多少重迷障,於菲菲都能知道尚玖在那裡。

尚玖身邊還有兩人,是誰?

於菲菲禦劍而行,腦子裡卻翻轉著上一世在白龍淵內經曆的種種。那時尚玖已經在白龍淵住了一個月,她才偶然發現了這個廢棄的妖族洞府。是女魔頭將尚玖藏在了洞府之中,為他舍命盜取太液回天丹,救他脫離苦難,對他百般照顧溫柔以待。在尚玖眼中,女魔頭與那些欺淩尚玖的於府弟子完全不同,一下子就俘獲了尚玖的愛慕之心。

這一世,於菲菲已經利用過往記憶處處占了先機,太液回天丹是她偷出來已經給尚玖吃了,那妖族洞府也是她指點尚玖前去躲藏。女魔頭就算現在找上來,怕也無法取代她在尚玖心目中的地位。

可是為何即將見到尚玖,於菲菲卻心中沒底,越發緊張起來,隱隱竟然有不詳的預感。

“尚玖!”於菲菲喊出聲,她以為下一刻就能夠看到尚玖,卻發現眼前隔了什麼看不見的屏障,那是比她修為更高的人設立的結界。

是女魔頭將尚玖圈在結界之中了麼?還是父親或者尚勁先一步趕到,隔絕了外邊的人,要對尚玖施以懲戒?

於菲菲的心更慌亂了。

尚勁看著倒在結界外睡得並不安穩的於菲菲,猶豫著該怎麼處置,目光自然而然投向尚玖,征詢他的意見。

唐餘卻對安如昔說道:“如昔,你去看看於菲菲有什麼秘密吧。”

尚勁暗中心驚,隻這一句話的動作與眼神已經表露出,尚玖與那魔修女子之間仿佛早已形成了一種牢固的信任與默契。許多事情都不需要解釋與客氣,更像是那魔修女子占據了主導之位。不應該啊,尚玖開啟妖丹之後的修為明明已經超越了那魔修女子。

那女子叫如昔……難道是那位近年來橫行九州,以冷血著稱,用恐怖手段迅速聚攏一批魔修的那個女魔頭?據說那女魔頭從來是一言不合就屠人滿門的,早已被形容為鬼怪修羅的模樣,為何竟然會是這般溫柔高貴宛若仙子?

安如昔才不管尚勁想什麼,輕輕鬆鬆離開了結界,以記憶探測指環對於菲菲查看了一番。果然是很有料。

她眼神微動,不用言語,唐餘就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轉瞬之間,尚勁和於菲菲被唐餘分彆放進了自己的幻境之內。

安如昔和唐餘終於能清靜的說私房話了。

“於菲菲自認為是重生者。”安如昔將於菲菲那些記憶梳理出重點,簡要說道,“她隻記得上一世,親眼見尚玖渡劫失敗灰飛煙滅,而我這個原身在上一世是尚玖的心魔。於是這一次,於菲菲處處搶占了先機,想要抹除女魔頭在尚玖心中的感情地位,成為尚玖的唯一。估計是為了能護尚玖渡劫成功。”

“重生這等機緣,於菲菲竟然隻為了一個尚玖百般努力如此執著,隻為了成為他感情的唯一?她自己就沒有點彆的念想麼?”唐餘感歎了一句,“怪不得此前她對我那麼照顧,原是因著這樣的執念。感覺都不太像一個正常的女修呢。”

安如昔皺眉,丟出一個大膽的假設:“所以,我懷疑,我們現在可能並不是在我本應該去的那個福利世界,或者說相對真實的世界,你我一直在於菲菲記憶中那個尚玖營造的幻境裡也說不定啊。”

唐餘麵色微變,雖然不是完全認同,卻並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而是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九尾狐族的天賦就是營造幻境,隻有些微血脈的尚勁已經能在尚府造出那麼多幻境就是受此天賦影響。我才開啟妖丹幾日,就能在識海仿造當年長公主府的景致,還能將幻境外放出來,讓人絲毫不覺進入其中。那個已經達到渡劫修為的尚玖,再造一世幻境,並非全無可能。”

“如果我們見到的一切,包括於菲菲在內,甚至是你我的所謂肉身,都隻是幻境中的一部分,那麼我們的魂魄是否為真?”安如昔撓頭苦思,“也可能一開始我並不在幻境之內,剛在這個世界醒來的時候,係統還能與我聯絡。隻是在接近尚府之後,才忽然失去了與係統的聯係。”

“我覺得很可能一開始你那係統也被蒙蔽了呢,或者那係統根本是尚玖模擬的。他畢竟見識有限,無法長久模擬係統,才裝做與你失去了聯係。你有沒有發現這個世界的任務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麼?”

安如昔恍然大悟,又有些困惑道:“是啊,奇怪的地方的確有。但是……也不算是特彆奇怪,一開始係統與我的對話都是超出這個世界人的認知範圍的,不太可能被模仿。而且說著說著突然斷片了,對,是在我抱怨任務不對勁。任務要求我一開始不擇手段幫你稱霸修真界,大功告成之後我再幡然悔悟,棄暗投明,背叛你成就自己。這種腦殘情節,謀殺親夫的事,我怎麼可能答應?”

唐餘莞爾一笑,不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而是積極探討接下來的應對方式:“如果一切推測不假,尚玖能發現係統,也應該會發現你我二人的魂魄與這個世界的人不同。最起碼,他會排斥我這個異類占據本該屬於他的身體才對。可我吞噬了這個身體裡的魂魄,並沒有遭遇到什麼危險與警告。”

“作為幻境的營造著,那個尚玖就是這個世界的神,我們這些外來魂魄無處遁形。他為何能容忍我們的存在,又為何要讓自己再次遭遇那些磨難?難道隻為了驗證,重來一次,如果沒有女魔頭的情感牽絆,他就可以順利渡劫飛升麼?”安如昔張開腦洞分析的起勁,“還是說,他並沒有你我想象的那麼強大,正是因為你我的存在,甚至是係統做出的一些掙紮,消磨了他原本的力量。你吞噬他的魂魄又給了他致命的一擊。幻境仍在,他卻無法再隨心所欲完全掌控……”

唐餘正欲再說些什麼,卻察覺到於繼廣率眾氣勢洶洶而來。他們已經突破了之前尚勁製造的迷霧和幻境。

於繼廣修為不俗,又不是尚勁那種一心要來投靠尚玖的,安如昔和唐餘自然不能心平氣和靜等著與他們坐下來聊天。兩人立刻張開結界,合力將於繼廣以及那些於府弟子圈在他們的戰場。

二話不說,先開打,誰的實力占上峰,誰才有話語權。

唐餘目前的修為已經突破金丹期,直逼元嬰期,又因為妖修之法和九尾狐族血脈的天賦,輔以變化莫測的幻境,已經能獨立抗衡於繼廣。

安如昔目前解除禁製之後,魔修已經到了金丹期圓滿的境界,輕鬆應付於府一乾弟子,虐完之後將尚勁放出來背鍋就好。

一邊打,安如昔一邊琢磨,是不是要趁著於繼廣無暇顧及的時候,偷偷去那於府寶庫,搶一些法寶出來。不管這世界是否為幻境,她與尚玖的未來都需要強大的自保能力。指望不上係統商城,於府的各色靈藥和法寶就不能輕易放過了。

另外在於菲菲記憶之中,安如昔的原身那女魔頭曾經利用尚玖一起盜出了一個魔修至寶,魔骨簫。這簫是曾經一統魔修的魔尊隨身法器,據傳是以上古妖王的骸骨煉化而成,能蠱惑人心,也可以破除一切幻境。魔骨簫對人族和妖族都有極強的威力,目前九州魔修組織都曾經奉魔尊為主,可惜魔尊被三山四府的高手圍攻殞命,法器就收藏在於府寶庫之內。

安如昔謀劃著若能拿到魔骨簫再號令九州魔修,加上唐餘背後的力量,占據修真界一席之地,與三山四府的人好好談判,或許是一條出路。人族與妖族和諧共生這等宏願,為何不努力去試一試,試了不成,再跑路就好。

安如昔將自己的打算告知唐餘,一扭臉看尚勁已經被唐餘放了出來,正收拾滿地於府弟子的殘局,她便裹挾了昏迷的於菲菲趁亂去往於府的寶庫。

說來也巧,於府的寶庫就建在寶殿最高層,隔著一道深厚的崖壁,那一麵就是於菲菲前幾天住的思過崖。

於菲菲身上有於府弟子的標識,安如昔帶著她,就像帶著門禁卡,應對沿途大小法寶機關,比獨自去硬闖方便許多。隻是於菲菲到底有些修為,離開了唐餘營造的幻境,竟然掙脫法術壓製,在到達寶庫之時猛然清醒過來。

看著女魔頭近在咫尺,正嘗試著開啟於府寶庫,於菲菲大驚失色,執劍就衝了上去。

安如昔歎息一聲,以魔修獨特手法在於菲菲頭上加了個定身符。這一套手段用下來,並不僅僅是仰仗魔修的術法,還有她承襲了上幾個世界磨練出的武功身手。眼明手快,招式精巧,修真界的人若不是真的修為強大到外力不可破,便是與安如昔同等水平的,也敵不過她這樣的快捷身手。

一出手就占儘先機。

於菲菲隻能乾瞪眼看著,運功試圖突破定身符。安如昔就又再她身上加了一套鎖穴的功夫,這與術法不同,是直接作用在人的經脈穴道之上,定身符失去作用,這鎖穴卻還能支撐一陣子控製於菲菲不會亂動。於菲菲哪見識過這樣另類的招數,隻當是魔修的卑鄙手法,卻不能用一身正氣就破除。

“卑鄙!”於菲菲破口大罵,“女魔頭,你將尚玖拘禁在哪裡了?”

安如昔聞言差點笑出聲:“我都來撬你家寶庫了,你居然隻關心尚玖在哪裡?”

於菲菲一愣,這個女魔頭說話的口吻怎麼與記憶中不太一樣了。上一世那女魔頭向來不苟言笑,一副高高在上多說一個字都不屑的冰冷模樣,何曾如此戲謔。

“尚玖正與你爹打在一起,你希望誰能贏呢?”安如昔按照於菲菲記憶中偷盜寶庫的法子照貓畫虎折騰一遍,那寶庫應聲開啟。

然而於菲菲的注意力依然在尚玖身上,心中擔憂,尚玖就算有太液回天丹抵消了一部分降妖陣的威壓痛楚,開啟了妖丹的修為,可是與於繼廣硬拚,究竟能否有勝算,於菲菲並不知道。上一世,是親爹與尚勁先打了起來,那女魔頭趁虛而入偷襲了親爹,尚玖隻是殺戮了於府其他弟子。

那個時候,她於菲菲在做什麼,為什麼她的印象越發模糊起來。

究竟是否真的有那所謂上一世呢?

“上一世你恐怕被困在了尚玖的幻境之中。”安如昔將發呆的於菲菲搬進了寶庫之內,關門設下結界,徹底隔絕了外部的一切。

於府的寶庫之內天材地寶堆成了山,各色丹藥法器,積累了幾百年的家底都在眼前。不過真正價值高的,是在不起眼的角落裡布滿灰塵的一柄簫。簫身慘白,乍一看像是某種低劣的玉石雕琢,絲毫不見晶瑩剔透的色澤。

於菲菲這才醒悟,急道:“你是為了偷這個法寶?你怎麼知道如何開啟寶庫的?”

安如昔沒空搭理於菲菲,伸手將那魔骨簫握在手中,神識掃過發現這東西似乎被什麼封印住了。

在於菲菲的記憶之中,這魔骨簫第一次出現就已經在她這個女魔頭手裡,催動法器可以暫時迷惑於府弟子放棄抵抗,甚至能操縱修為低的人反戈,屠戮同門。

可目前這根簫好像什麼用都沒有。

安如昔深吸一口氣吹了一下,簫身發出了刺耳的聲音。算了,音律一道她一向沒有天賦,記憶之中原身隻略懂吹簫,不過仍需與這樂器磨合。將來還是問問唐餘該如何正確的吹簫吧。

於菲菲一看那簫並沒有法力的模樣,勉強放下這層焦慮,陡然又想起親爹和尚玖還在鬥法這事,禁不住問道:“你就不怕尚玖落敗,為何還在這裡流連?莫非在你眼裡,這些財寶比尚玖還重要麼?你根本不愛他,隻是利用他對不對?”

女主這是什麼神邏輯?安如昔本要懟幾句,後來又有點同情她了,整個世界也許都是那個尚玖的幻境,於菲菲的所思所想早就被設定為戀愛腦,怎麼可能期盼她輕易會轉了性子。

“難道你愛他,就可以不顧親爹死活,不在乎於府滿門弟子的性命麼?”安如昔反問,“你可曾問過,尚玖愛不愛你?”

“他當然是愛我的!”於菲菲心中遲疑的裂痕瞬間放大,嘴上卻極為堅定地說道,“你是否相信輪回轉世?我曾與他經曆一世,陪他渡劫為他護法。他也為我掙脫了你這個女魔頭的陷阱,我們親手殺了你。我們是人人羨慕的道侶!這一世,你就更不如我。是我先找到尚府,陪他一起回到了於府,是我盜取太液回天丹給他吃,也是我指點他躲去那妖族洞府。而你,除了丟下他跑來偷寶貝,何曾為他做過什麼有益的事情?就算他不愛我,也再也不會被你迷惑。”

“你說的這些事,我和他都知道了。”安如昔一邊用神識尋找那魔骨簫上的封印破綻,一邊很隨意地說著,“我不否認你說的一切,也很感謝你對他的善意維護。但你該愛的人是你認識的那個尚玖。並不是我的這個尚玖。”

於菲菲被繞暈了,顫聲道:“女魔頭不要混淆視聽,什麼你的尚玖,我的尚玖?”

安如昔正色道:“你沒覺得這一世有許多地方與你記憶中不同了麼?”

於菲菲神色一澟,倔強的抿著嘴唇並不肯承認。

“不承認不等於不知道不懷疑。”安如昔本想著苦口婆心多勸幾句,忽然結界之外傳來劇烈的震動。

糟了!不會是於繼廣提前催動了於府仙宗的終極大陣吧?那陣的開啟必須是於府嫡傳弟子金丹期修為以上的人,祭獻神魂為引,大陣開啟之時肉身消散,神魂燃燒成為陣眼的核心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