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朝陳安招招手,陳安捧著盤子過去了。
楊淩接了盤子,擱到地上,拿筷子夾起一筷子,溫聲:“補充點體力,明天還要麵對張大人的審訊呢。”
朱長柏根本不知道那裡麵是什麼,但直覺的不會是好東西,“你是不是給我喂的毒藥?”他因為疼痛,聲音極小,斷斷續續的。
楊淩一笑:“張大人可在場呢,你覺得我敢嗎?”
張敬林心說,我覺得你很敢。
但大涼律裡沒有哪一條說烹人肉是什麼罪,他還真是沒辦法說什麼。
“朱筆吏,要不你先替令弟嘗嘗?”
朱長鬆對曲小白做過的,也沒什麼好事。
朱長鬆忙搖頭,“不,不用了。”
“那你來喂令弟吃吧,他吃不完,你吃。”
楊淩擱下筷子,拂了拂手,其實手上什麼也沒沾。他往後一退,負手站在了林裴的身邊。
林裴抬頭瞧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衝林裴微微一笑。也不知在笑什麼。
朱長鬆戰戰兢兢,跪倒在弟弟麵前,顫顫巍巍拿起筷子,“弟弟,剛受了刑,你就吃點吧。”
林裴嘴角狠狠一抽。
是個他娘的狠人!
滿屋子的人,眼睜睜地看著朱長鬆把一盤子小炒肉全喂給了朱長柏。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楊淩看盤子空了,道:“大人,既然案子已經結案,在下就告退了,內子還受傷躺在床上,等著我去照顧。”
他說完,就緩步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想起了什麼,又回過頭來,道:“內子心善,定然聽不得一些不好的傳言,希望在座的各位謹言慎行。”
眾人心裡顫抖:放心,不敢。
楊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那挺拔如鬆柏般的身影,此時在屋中眾人心裡,已經烙下了深深的陰影。
林裴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好了,諸位,我也撤了。今晚太刺激了,我得回去消化消化。”他看向唐木喬,“老唐,要不,來屋裡喝一杯?我應該是睡不著了。”
唐木喬站起身,淡淡的:“對不住,我不勝酒力,晚間的酒還沒醒呢。”
丫挺的他哪裡有一點醉酒的樣子?
林裴鄙視地白他一眼,揚長而去了。
“大人,在下就不送大人了,陳安,你代替你主子送送大人,對了,回頭把這屋子打掃乾淨,你們夫人心善,見不得血腥。”唐木喬也往外走去。
陳安能說什麼?隻能俯首作揖:“是。”
張敬林一句話也不敢說。
慕南雲府中的一條狗都是昂首挺胸走路的。
他心裡已經在盤算著,這縣城裡有慕南雲在,他這個官是做到頭了,但好在他的任期隻剩一年時間,一年之後,就要到京中述職,然後調任他方。
隻要安安穩穩挨過這一年,就算是大吉。
楊淩回到房中,曲小白還沒有睡,手裡捧著那本《大涼朝野史》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
身上的上過了起初的麻木期,疼痛幾乎成倍數地放大。楊淩轉到屏風後,把床頭桌上的燈燭往前挪了挪,溫聲道:“燈下看書傷眼睛,不要看了。”他順手把書收了,擱在了桌上。
曲小白臉色煞白,連嘴唇都沒有一點血色,精神也是萎靡的,“你回來了?”
楊淩修長的手指落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她臉頰上的擦傷,道:“嗯,回來了。是不是疼得厲害?”
曲小白點點頭,哼哼似的:“是很疼。當時沒覺得,現在怎麼就那麼疼呢?”
楊淩柔聲道:“沒有給你用止疼藥,那些藥對身體不好。如果你疼得受不住,我現在就拿一粒止疼的丸藥給你吃。”
“我曉得。還是不要了。”
曲小白搖搖頭。明明是孱弱如枝頭霜花,骨子裡卻透著倔強堅強。這樣的形容,就像有一根刺,戳在了楊淩的心房之上。
“我去洗漱,一會兒回來陪你。”楊淩的話語柔得幾乎滴出水來。曲小白點點頭,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嗯,去吧。”
前麵的賬,一筆勾過,兩人都沒有再提起,至於結果麼,那就隻能看時間的了。時間若是不讓她離開,她就是他的一生一世。
時間若是允她離開……曲小白其實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若有一天能找到回去的路,她會不會選擇離開。
思而不得,不思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