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微曦了,灰色的光自窗紗上瀉進來,楊淩半睜著眼睛,乜著窗紗。曲小白時而還發出囈語,有些他聽得懂,有些他聽不懂,但聽著語氣,略有些淒苦。
楊淩心中五味雜陳。
捱到天大亮,他一直未合眼,天亮了,他便起來了,開門便遇見張氏,張氏要去抓藥,特來詢問有什麼症狀,或用不用讓大夫來一趟。
方才出來時楊淩已經試過曲小白額頭,已然退了燒,便道:“去抓幾服藥即可,尋常風寒,鼻塞頭疼。”
“好。”
張氏應聲去了。屋裡,曲小白睜開酸澀雙眼,醒了過來,拖著沉重的身子坐了起來,醒了一會子神,才下床穿了鞋子,走到外間來。
楊淩還立在門口,頎長身形遮擋住大片的陽光。
“楊淩。”曲小白喚了一聲,楊淩恍然回神,轉回頭去,“你怎麼起來了?多睡一會兒,等張大娘抓來了藥煎好了,你再起也不遲。”
楊淩朝她走去,攙扶住她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的羸弱身軀,“我扶你再去睡會兒。”
曲小白擺擺手:“不睡了,已經醒了。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怪黏膩的,讓人給我弄盆熱水來洗一洗吧。”
“好。”
楊淩沒有勉強她,把她抱起來,擱到躺椅上,“先躺一會兒,我去提水。”
廚房正好燒了熱水,楊淩提了兩隻木桶,一桶盛了涼水,一桶盛了熱水,提著返回自己屋裡。正在廚房忙活的毛小桃一個勁兒誇讚少年人身強體壯有力氣,楊淩淡淡的,隻囑了一句,煮些清粥給夫人。
毛小桃看他提著兩桶水,就如提兩桶棉花一般輕鬆地走遠了,在後麵自言自語嘟囔了一句,“就是人有些怪。也虧得夫人脾氣好,能忍受。”
曲小白沐浴一番,身上清爽了許多,等洗完了穿好衣裳,毛氏正好做得了早飯,依照楊淩的吩咐,給曲小白做了清粥。
身上的燒退了,隻剩下些表症,曲小白的食欲還算不錯,隻是沾不得油膩,清粥就著小菜,倒是喝了兩碗。
她好端端的時候也就這麼大的食量了。
楊淩稍稍放心。
“一會兒還要吃藥,吃個八分飽就行了。”楊淩沒收了她的粥碗,“還有,吃再多今天也不能去縣城,老老實實在家休息。”
“我已經好了,你看我飯都比平時吃的多。”被楊淩識穿,曲小白急急地解釋。
“好了也不行。瞧你的黑眼圈。”
“啊?我有黑眼圈了嗎?”曲小白急急忙忙奔向梳妝台照鏡子去了。
果然,如楊淩所說,好重的黑眼圈。這個世界既無遮瑕,脂粉的質量也算不得好,曲小白想想就有些愁。
半晌,唉聲歎氣:“黑眼圈麼,等今晚早點睡睡就好了。”
言外之意,工作不能丟。
楊淩瞥她一眼,“午後再去,否則,就彆去了。”
“吃完藥就去,好不好嘛?反正,你跟在我身邊,我若是有哪裡不舒服,你就把我給帶回來,行不行?不過是個風寒,沒那麼嚴重的。”
曲小白跑到楊淩身邊,花式搖晃他的胳膊撒嬌。
“好……”楊淩十分無奈。
待吃完了藥,曲小白迫不及待就爬到了馬車上,楊淩無奈又好笑,隻能隨她上車。
今日隻剩下布置店鋪的活計,唐木喬派了幾個夥計來當幫手,曲小白隻需旁邊指點,倒也不累。
況還有個楊淩,在她身邊,有些個需她躬親的事,他總會代勞。
忙活到戌時正,才收了工,一則天色太晚,二則次日需要早起,兩人便沒有回虎嶺鎮,就在南平縣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楊淩抓了藥,親自去客棧的後廚把藥煎了,曲小白倒也不矯情,喝了藥,洗漱過,早早便躺下了,為明天蓄力。
躺在床上,曲小白思緒有點亂。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天意,從前,她老爸天天逼著盼著她能進公司幫他的忙,接他的班,她不願意,成天就跟兔子躲老鷹似的,現在倒好,她要主動去走她老爸的路了。
而且還是心甘情願去走。
造化呀造化,造化愛弄人。
楊淩在她身邊躺下,看她眼珠在眼皮下骨碌骨碌直轉,一笑:“怎麼,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