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識之後,也依稀聽見小神醫對她成見頗大,原因麼,就因為她介紹了個雲不閒到楊淩身邊,搶了他的飯碗,這個小心眼兒的小家夥,倒是可愛,她就是存了逗逗他的心思而已。
眼下整個大院兒因為楊淩的受傷都陷入一片死寂,小神醫被她逗得滿院子跳腳,倒也能添幾分生氣。
董朗在前院兒一邊跳腳,一邊煎藥,一邊扯著嗓子罵街,“說誰小不點兒呢?她自己長得跟個豆芽菜似的,一副發育不良的樣子,也不知主上瞧上她哪裡了,嘖嘖,換了我,看都不帶看一眼的!小爺我至少比她高了兩個頭,她叫誰小不點兒呢?”
胡大氣得提了笤帚疙瘩,追得他滿院子裡跑,“你個臭小子,主上醒過來要是知道你這麼編派主母,一定會把你扔去南山喂野狗!”
前院兒和曲小白住的這一進院子隔了一座花園,本來董朗罵街她全然不知,但巧的是,她趁著辛青君去做彆的事,強撐了酸軟無力的四肢去前院兒查看藥是否煎好,董朗的話有一半兒就落入了她的耳中。
小兔崽子,要不是看你們主上傷著,先收拾你。這一筆給你記著。
淑芬從廚房裡出來,隔著老遠就喊,“楊夫人,粥熬好了,過來吃吧。”
曲小白眉心微蹙。恰好胡大老遠瞧見她,趕忙過來,“小主母,你怎麼出來了?身體還沒好,仔細吹了冷風。”
“我沒關係,過來看看藥好了沒有。那邊那個……姐姐,是府上的女主人嗎?”
胡大也依稀聽見了淑芬的聲音,心裡羞愧,忙道:“是孟景凡孟管事的表姐。府裡沒有個女人,昨晚小主母到的突然,我們這群大老爺們兒,粗手粗腳的,怕醃臢了小主母,臨時就找了她來幫忙照顧主母。她丈夫死在戰場上,剩她一個寡居,也是個可憐人,不懂規矩,小主母彆和她一般見識,我立馬再讓人去找合適的人手。”
曲小白擺擺手,“不必,青君已經通知了珞珞過來,再說,這裡離虎嶺鎮不遠,等回了家,家裡有幾個婆子,都是能乾的。倒是莊丁,你可以幫我找幾個。”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們子虛莊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就不要再從你們這裡抽調人手了,去外麵買幾個新的,隻要忠厚勤懇,去給我看看莊子就行。”
“得嘞,我明天就去。”
說話間,曲小白已經走到了前院兒廚房門口,董朗把藥爐給架到了廚房門口,親自蹲在藥爐前,一手拿著蒲扇往爐底扇風,一手拿了雪白的帕子蓋在藥壺的蓋子上,捏起蓋子來觀察壺裡藥的火候。
他雖然隻有十八歲,但身材高大,身上穿的黑衣料子也是很不錯的錦緞,怎麼看也是個翩翩佳公子的模樣,如今少年跪蹲在藥爐前,半點形象也不顧,墨色錦衣上沾滿了塵土,也顧不得擦一擦……雖然,少年嘴上還在罵罵咧咧,但這不影響她對他的好感。
董朗終於發現了曲小白,索性坐在地上,扭頭瞟了她一眼,心虛地冷哼了一聲,“你是來監督我煎藥的嗎?難道不知道,你現在應該在屋裡照看主上嗎?他可是你的夫君!又受了那樣重的傷!”
曲小白嘴角微微抿起一點弧度,轉瞬即逝,並未能掩去她眸中的擔憂,說話的語氣卻儘量控製得平和:“隻有你的藥能喚醒他,我即便一瞬不瞬地盯著他,他也不可能醒過來。”她半蹲下身子,湊近董朗,眉梢一挑:“我的身體沒事,放心吧。”
董朗往後趔了趔身子,“誰管你的身體?反正,你現在活過來了,能有什麼事兒?”如果不是有麵巾遮蓋,大概他的大紅臉就要被她一覽無遺了。
“你在府裡還遮什麼臉?是長得太醜見不得人嗎?”看他眼神閃爍,曲小白又朝前湊了湊。
這孩子一天一夜沒有睡,眼球上全部都是紅血絲,恐怕心裡的壓力也是極大,她身為楊淩的女人,即便眼下不能做什麼,也不能再讓手底下的人為了他們夫妻心生憂怖。
董朗把頭一扭:“小爺才不醜呢!小爺玉樹臨風的相貌怎麼能給爾等凡夫俗子看見!”
胡大瞪大了眼睛斥他:“小神醫,你再敢這麼跟主母放肆,等著主上醒了收拾你!”
曲小白擺手:“彆,主上還等著他去救呢,你要這麼說他,萬一他再給動點手腳……”
“你這女人胡說八道什麼?主上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怎麼會對主上動手腳?你是有病吧?乾嘛要挑撥我們主仆關係?”董朗被觸到了逆鱗,猛然從地上躥了起來,一雙血紅的眼睛直瞪著曲小白。
曲小白勾唇一笑:“你這還惱羞成怒了?小不點兒,人不大,脾氣不小。”
胡大一臉的無奈。他也是第一次見這位小主母,不知她什麼脾氣秉性,如今看來,竟和混小子董朗一樣,也是個心智還沒長大的孩子呀。唉……
正說著話,淑芬已經尋了上來,眉眼帶著笑容:“楊夫人,方才我喊你好幾聲,你沒有聽見麼?辛公子吩咐做粥,我已經做好,等著夫人去吃呢。”
她雖說話粗鄙沒分寸,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奴仆,而且和孟景凡還有一層親戚關係,曲小白到底不能發作,“嗯,淑芬大姐,我如今已經好了,不必人伺候著,你去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