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聖旨出皇宮那一刻,容貴妃的懿旨也跟著出了宮。
容貴妃自然曉得,自己生的孩子,嬌慣壞了,自小就囂張跋扈什麼都敢做,但是在行宮給楊淩下藥,她第一個念頭卻是這消息一定是訛傳。
早不做晚不做,偏偏要在進京前夕這個節骨眼上做,她這是腦子壞掉了嗎?容貴妃第一念頭,是自己閨女決計乾不出這般沒腦子的事情來!
再則,司道風早早就出去接她了,有她在,也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的!
一定是謠傳!但她到底不敢大意,宣二人進她的瑞雲宮的懿旨剛出門,她就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在烏央烏央的儀仗簇擁下,往漪瀾殿而來。
二十餘年夫妻,老皇帝太了解自己這位貴妃的性子了,在聖旨傳出去的時候,就讓大太監攙扶著,往龍床上一躺,大太監馮保精似鬼,給皇帝蓋好了被子,立刻宣太醫。
漪瀾殿是隨時有太醫伺候著的,在容貴妃到漪瀾殿之前,太醫就已經到了。
等到容貴妃趕到漪瀾殿,隻覺殿裡氣氛與素日不同,似乎壓抑得很。
門口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給容貴妃叩過了頭,容貴妃並沒有看見馮保出來迎接,不由詫異,問門口伺候的小太監:“馮總管呢?”
“回娘娘的話,馮總管和張太醫都在裡邊兒伺候著呢,陛下今天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聞,一下子氣得胸口發悶,這會兒,還沒好呢。”
小太監畢恭畢敬,佝僂著腰說話。
“本宮進去瞧瞧。”容貴妃臉上拿捏得一副緊張關切之色,小太監也不敢阻攔,推開了殿門,躬身請容貴妃進去。
容貴妃和身邊的隨侍大太監及宮女進了殿,容貴妃腳底像生了風,踩著極快的小碎步,急急地、又絲毫不減其風姿地來到龍床前,一臉焦急:“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皇上,是不是筱筱的事情把您給氣著了?皇上,您可彆聽那起子小人瞎說,這裡麵一定有什麼誤會!”
皇帝躺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形容憔悴,額上還冒著細密的汗珠,看樣子,還真像生病了的模樣。
馮保暗戳戳踩了一下張太醫的腳,示意他說話。
連馮保都不敢在貴妃頭上動土,張太醫又如何敢多說什麼,他往後退一步,深深一揖,“微臣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請保重鳳體,陛下龍體隻是欠安,安心靜養幾日,就會好起來的,切忌動怒,否則……”
張太醫出了名的生了一張巧嘴,話說得曲了拐彎的,既不惹貴妃動怒,又不傷皇上的顏麵,但基本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了:請貴妃娘娘慎言,不然會氣死皇上的。
皇帝和馮保心裡都明白,這已經算是難為張太醫了,如果說重了,說不得就會遭到容貴妃的暗中報複。
甚至都不用暗中,明著都能治他。
這幾年容家越發勢大,皇帝年邁多病,本也就沒有什麼雄才偉略,隻能被容家牽著鼻子走,容貴妃這幾年也跟著飄了,不似從前那般謹小慎微,處處還要顧忌大局。
皇帝實在不想聽貴妃說出顛倒是非的話來,見張太醫罩不住他,隻能自己親自上陣,“哎呦……貴妃呀,你……你說的什麼?朕這腦袋嗡央嗡央的,怎麼什麼都聽不見?張太醫,你給朕看看耳朵,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哎呦……”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容貴妃明豔的臉上閃過一抹不悅,但不過一瞬,不細看,根本就瞧不出來,她淡淡掃了一眼張太醫,“太醫,快給陛下看看,耳鳴可不得了!”
張太醫無奈又小心翼翼地給皇帝把了一回脈,回說:“這耳鳴是氣急攻心所致,等消了肝火,自然就好了,不過,以後可是要多多注意了,陛下,您不能再動火氣了。”
皇帝有氣無力地擺擺手。
容貴妃福身一禮,道:“既然陛下身體不適,那就好好養著吧,臣妾剛才已經傳召了筱筱這個熊孩子和那個叫楊淩的,陛下養病,臣妾一定會代陛下好好教訓教訓筱筱的。馮總管,您差人把幾位妃子請過來侍疾吧。”
皇帝發現在情勢沒有照著預想的發展,容貴妃竟然沒有想在這裡侍疾!真是大了她的膽子了!
可他悲催地發現,他竟然無計駁斥她,定她個不敬之罪!因為她也沒有做什麼大不敬的事,頂多,也就能責怪她不分輕重,不把他放在首位。
可,就算能定個大不敬之罪又能怎麼樣呢?區區小罪名,不過是徒惹她不痛快,事後她會想著法子找回場子的。
可能這就是人生吧。皇帝閉著眼睛,悲催地想。早年間他寵她愛她,以至於寵得她上天了,現在倒好,想把她勾下來做不到了。
皇帝的呼吸起伏不定,如果說,剛才的病不過是裝出來的把戲,那現在,他是真的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