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2 / 2)

想飛升就談戀愛 龍柒 12760 字 3個月前

上信真人閉了閉眼,疲倦道:“……放下吧。”

顧見深怔了很久,終於還是向他行了個禮,離開了。

他早已知道了封心決,知道了沈清弦在被其反噬,也知道他們無法在一起了。

他們認識的人全死了,他們相遇的地方成了一片血海,他們的愛情也結束了。

顧見深茫然地走著,走在廢墟上,走在殘屍上,走在腐爛上,走在無所歸屬的靈魂中。

他等不到沈清弦了,再也不可能等到他了。

嚴天瑞、七師兄、萬法宗的諸多弟子……

這場戰爭死了太多不該死的人,造成了太多不該發生的災難。

他能做的似乎隻剩下擦拭血腥,將沈清弦失去的家人還給他了。

見證他們相遇、見證他們相戀的人全都活過來了。

但他們的愛情死了。

沈清弦終於可以離開萬法宗,終於可以去找顧見深了……可他卻連一步都不敢邁出去了。

他全想起來了,丁點兒不落、一絲不差地想起來了。

被關了這麼久,因為上信真人留下的神識持續幫他抵抗著封心決的反噬,所以他看起來還沒那麼狼狽。

但下山後,被壓製的反噬撲麵而來,沈清弦蒼老得極快,白皙的肌膚失去光澤,修長的身體佝僂了,很快連澄澈的眸子都混濁成了灰白色。

可他沒停下腳步,急切地想去找夏清深。

隻可惜此時哪還有什麼夏清深?隻有顧見深。

那個從蘭弗國走出,在一片血海滔天中成聖的男人。

無數人都見證了那驚人的一幕。

血海滔天、鬼哭狼嚎,猩紅之色染紅了夜空、染紅了皎月、染紅了整個世界。

這異象太可怕、太恐怖、太不詳了……

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看到了從血夜中走出的男人。

豔麗的長發,深紅的血眸,英俊卻冰冷至極的麵容,還有那似乎吸納了所有鮮血的殷紅長袍。

戰爭結束,蘭弗覆滅,心域的顧見深卻成聖了。

沈清弦並不相信這些,怎麼可能呢?

夏清深怎麼會是顧見深?他怎麼會是心域的人?他怎麼會是萬法宗的叛徒?

他才不會相信這些莫須有的東西,他要去找夏清深,他會好好問他的,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沒找到夏清深,卻看到了被孩童欺負得小白團子。

是小湯圓,它怎麼會在這兒?它不應該和夏清深在一起嗎?

沈清弦過去,開口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嗓子是何其沙啞蒼老:“你們彆拍它,它怕疼。”

幾個孩童冷不丁看到這樣一個老人,皆被嚇了一跳:“你……你是誰啊。”

小白團子身上沾滿了泥巴,眼睛緊緊閉著,害怕到了極點。

沈清弦心疼得不行,他走過去捧起它:“沒事,沒事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白團子睜開眼,緊接著一大粒淚水滾落,它發出壓抑的嗚嗚聲,像個終於找到了家人的孩子般,委屈卻又不敢放聲大哭。

“彆哭……”沈清弦聲音輕顫著,他想碰它,可又怕自己粗糙的手傷到它,“沒事的,我們去找夏清深,不要緊了……”

他這般說著,心裡卻是一片冷涼。

夏清深為什麼會把它丟了?

夏清深怎麼舍得把它丟了?

他不是很喜歡它嗎?不是說好了會好好待它嗎?不是約定了要精心照顧它嗎?

它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它是他們的幸運星,它是他們的寶貝。

為什麼他會把它給丟了?

沈清弦不願多想,可卻止不住心底的冷意,像是失足掉進了萬年冰窟,那滲骨的寒意不斷蔓延,從腳心向上,蠶食著身體的每一處,將所有甜蜜和溫暖都凍成了尖銳的刺,立在了胸腔裡,對準了脆弱的心臟。

沈清弦沿著蘭弗國一路走,一路尋找著夏清深。

終於他在毗鄰星海的一個小鎮上看到了夏清深。

沈清弦急忙追上去,可尚未靠近,他便看到了跪了一地的心域人。

他們向“夏清深”行禮,恭聲喚他:“九淵聖人。”

九淵……那是誰?

“夏清深”淡聲道:“走吧,回去。”

回哪兒去?

沈清弦一動不敢動,隻能躲在這角落裡,靜靜地看著。

“夏清深”走過了星海,進入妄燼,成了心域的九淵聖人。

九淵,原來這是顧見深的字;顧見深,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他。

萬法宗的叛徒,屠儘上德峰所有師兄、喪儘天良的顧見深。

沈清弦渾身冰冷,他緊緊抱著小團子,輕聲道:“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對嗎?”

小團子緊緊貼著他,一動都不敢動。

沈清弦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渾濁的眸子裡映著明亮到詭異的光芒,他說道:“我要去找他。”

跨過星海,走進妄燼,他要去找顧見深,他要去問個明白。

如果一切都是騙局,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如果……

沈清弦也不知道能怎樣,他隻是執著地相信著,堅信著那些都是真實的。

相遇相戀相知相守,全是真實的。

沈清弦就這樣踏入了心域。他這模樣到是沒人會阻攔,可也無法見到顧見深。

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他覺得自己快沒時間了,他終於看到了顧見深。

那是一場非常盛大的宴會,是為了慶祝顧見深成聖的宴會。

一襲紅衣的男子坐在高處,英俊非凡。

無數人同他道賀,無數人恭維著他,他薄唇輕揚著,笑得寡淡。

明明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五官,可沈清弦卻覺得極其陌生。

他想過去,又不知該如何過去。

筵席熱熱鬨鬨的,有人端著一杯酒揚聲道:“還是我們的九淵聖人更勝一籌,那沈漣華空有天驕之名,可到底的無法成聖!”

驀地聽到自己的名字,沈清弦一怔,他慌忙看向顧見深,期望能看到些什麼。

但顧見深神態平淡,未發一語。

又有人問道:“聖人在天道一行,可有見過那漣華道君?”

顧見深搖頭道:“不曾見過。”

“沒見過嗎?聽聞那漣華生得貌美無雙,比咱們心域第一美人都要好看幾分,若是見著了……”

顧見深平靜說道:“我對這些沒興趣。”

不曾見過。沒興趣。

沈清弦睜大眼,用力睜大眼看著遠處的男人。

這是夏清深嗎?

是。

這是一場鬨劇嗎?

是。

這是他獨自一人的癡想嗎?

是。

上信真人在那“金銀窩”裡找到了自己的小徒弟。

此時這地方也不該叫“金銀窩”了,因為裡麵的所有東西都被沈清弦給毀了,他心愛的、收集了兩千年的摯愛之物,全都成了一地焦炭。

他緊緊抱著一隻小白團子,頹然靠在焦土之上,失魂落魄。

上信真人走過去,靜靜地看著他。

沈清弦抬頭,聲音嘶啞到了極點:“師父,對不起。”

上信真人道:“放下吧,把這些都忘了吧。”

他抬手,一抹紫色的光芒籠罩住了沈清弦。

沈清弦閉上眼,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滑下,落在小白團子身上,燙得它縮了縮。

“師父,請幫我照顧它。”

“它叫夏停,待我成聖了,尋個機緣讓他拜我為師吧。”

——夏停。

從此停止對他的一切癡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