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大妖(4)(2 / 2)

山道濕滑,佩玉身子一晃,馬上被人扶住。

懷柏攬住她的肩,關切地說:“小心。”

佩玉穩住身形,退出師尊懷抱,拱手行禮後,道:“多謝師尊相救。”

懷柏暗暗蹙起娥眉。這孩子似乎並不怎麼親近她,難道是人設的關係嗎?可她也沒把女二寫成冰山性格呀。

她筆下的女二可是個小天使小太陽,會發光的那種。

難道這眼瞎的姑娘隻對女主發光?懷柏想到這個可能性,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驚了!

佩玉確實不敢接近她師尊。無論前世,還是今生。

她幼時被踐踏、被折辱、被人當臭蟲爛瘙許多年,後來她濯塵洗骨,踏入仙門,白衣勝雪,豔刀無雙。

世人誇她雲外仙子,超然物外,白玉無瑕。

她卻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從那個陰暗潮濕,臭氣熏天的牛棚中走出,她的心困在了那兒。

她隻著白衣,連打鬥時都小心翼翼不沾染一點塵埃,每日要沐浴數次,臥房沉水香終年不熄。

連講究慣了的霽月都不禁感慨:“佩玉喜潔之甚,我生平罕見。”

可她總能聞到臭味——是牛棚裡稻草發酵的味道,是後山屍體腐朽的味道、是垃圾堆裡翻出食物發餿的味道,是她殺了村長後,鋪天蓋地的血腥味道。

她還是覺得自己臟。

前世如此,更彆提是今生。

佩玉彎著腰,神態恭敬,態度謙卑,“師尊,您可以先行隱匿身形,莫叫妖怪發現端倪。”

懷柏捏住她的下巴,讓佩玉與自己對視。

小孩瞳色極深,像望不見底的深淵。懷柏微眯著眼,麵上笑意不存,恍惚間,她覺得孩子與自己是同一種人。

這樣的眼神,分明是曆經絕望後的麻木,看慣生死後的冷漠,她再熟悉不過。可眼前人,隻是個孩子……一個孩子,遭再多的罪,也不該擁有這樣的眼神。

難道是因為被村民欺負嗎?還是因為見到那樣的事情?

懷柏蹲下身子,與佩玉額頭相抵,抱著她小小的身子,柔聲說:“佩玉,人的一生總會遇到各種苦難,有時候,你覺得自己處在深淵之中,不斷下墜,望不見光,不知何時才是儘頭。你以為這是絕境,但其實不是的。”

暖暖的氣息從肌膚交接之處滲透,順血液流入經脈,焐熱心腸,佩玉眨眨眼,呼吸亂了一息。

懷柏的聲音很輕,很柔,在皎潔月光下揚起,像一個飄渺的夢。

“陰森黑黢的峽穀,不見陽光,終年黑暗,也能長出一片偉麗茂盛的森林。還有孤山山崖上,沒有土壤,雨露稀少,岩石縫隙中卻生出蔚蔚青鬆。你看,這就是生命。世間萬物,皆是向死而生。我知道,你以前受過很多苦,也覺得很難過,但是答應師父,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自己,不要放棄希望,好嗎?”

佩玉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忙閉上眼,悶悶地應了一聲。

懷柏牽起她的手,十分認真又溫柔地說道:“佩玉,你是個好孩子,值得世上最好的東西。我不想你單單隻是活著,我想你能開開心心活在這世間,像你師兄師姐一樣。認識這麼久,你還沒真正笑過一次,但我想你笑起來,肯定會好看。”

佩玉勉強扯起唇,卻怎麼都覺得勉強。

懷柏笑了笑,揉揉她的臉,“我能等到你放開心結對我展顏的那天嗎?”

佩玉咬唇,低聲說:“我會努力……”

懷柏眼神堅定,“我會等到的,如果你看不見光,我就來做你的光吧。”

佩玉愣愣地抬起頭,師尊的笑眼彎彎,卻似乎藏著許多東西,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

她想,師尊一直是她的光啊。可她把這一世師尊的佩玉弄丟了,她做不回那個白衣勝雪,心懷陽光的少女,甚至連一個笑都給不了這個師尊,她覺得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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