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初見(2 / 2)

鳴鸞知道,她已經變得不正常了。她曾經拚儘全力,扭轉整個乾坤,想要回到從前,可真正回來之後,她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寒夜沉淪,永遠無法得到救贖。

就像一個人陷在沼澤中,不停掙紮求救,越陷越深,最後連伸出的手也被淹沒,身子躺在汙泥中,爛成一截白骨。

就算她填平整個沼澤,也無法讓白骨逆轉成血肉之軀。

她能改變世界,獨獨改變不了她自己。

江城的喧鬨很快平息。

伏中行讓人送妻女回家,自己帶著幾個門客來處理此事。人們信服他,一見熟悉紫袍,紛紛平息吵鬨,隻有幾個婦孺在低低啜泣。

發生此事,人很快就散了。

殘破沾血的花燈隨意棄擲在街道旁。

伏中行皺眉望著地上血跡,沉默不語,但事情並未完結,不久,他就得知血霧圍城的消息。

翎羽發送不出,無人來救他們,幾個金丹修士去血霧探尋,再也沒有回來。

伏中行立在城牆上,背負九死,麵色沉沉。他想起女兒見過的那個“姐姐”,以金丹期圓滿的修為無法察覺她的存在,想必那人是元嬰的大能,若那位能出手相助……也許她早就走了吧。

十日後,伏中行放棄不切實際的希望,組織所有練氣之上的修士,想從霧中突圍,做殊死一搏。

眾人都知此去凶多吉少,滿城百姓白衣相送,伏中行不過壯年,站在空中,與蘭魴遙遙相望。蘭魴全身縞素,頭戴白發,鉛華洗儘,手牽著珠珠,含淚望著伏中行,嘴唇顫動,無聲地喚了聲“相公”。

血霧裡有元嬰天魔,他們都知這一去九死一生,然而滿城百姓在身後,作為城主,不得不在那九死中尋求一絲希望。

天光晦暗,法器閃著寶光,帶著九死不悔之勢衝入濃稠血霧中。

人們焦灼的等待著。

一日、兩日、三日……

蘭魴跌坐在地,形容枯槁,無神地望著血紅色天空。

鳴鸞覺得有些無聊,蹲在城主府裡逗弄小孩。珠珠翹著腿玩弄小兔子花燈,絲毫不知外麵發生什麼。

“姐姐姐姐,”珠珠眨眨眼,皺眉望著門外,“我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她嘟起小嘴,“這麼久還不回來,壞爹爹,再也不要理他了,給我買糖葫蘆也不理他了!”

鳴鸞嘴角勾起抹惡意的笑,“他死了。”

小孩眼神純淨,似乎不明白“死”是什麼含義。

於是鳴鸞又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他不要你了。”看到小孩哇哇大哭,她又被吵得耳朵疼,在此處待膩,揮手想散去血霧,“咦”了聲,手頓在半空中。

血霧裡飛來一列孤山弟子。

為首女子極為年輕,麵上帶著一絲不苟的神情,青衫翠羽,湛湛翎羽係在腰間,隨風拂動。

像這晦暗天地唯一顏色,像抹璀璨春意,落在了鳴鸞眸中。

她好像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隱去身形,走近那群孤山弟子。

剛一靠近,她的腳步猛地頓住。

那女子好像發現什麼,偏頭往這邊望了一眼,望了一會,才收回視線,繼續同眾人說話。

他們已同蘭魴那兒得知發生何事,正在商議如何解決此事。

這些人似乎對懷柏極為信服,她說一句,他們就齊齊點一次頭,尤其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修,看著懷柏的眼睛發亮,彆人點一次頭,她點三次,還附和一句“小師叔說得對!”

鳴鸞皺起眉,抬手想抹殺那女修,不知想到什麼,又訕訕收回了手。

懷柏背對著鳴鸞,背影看上去又瘦又長,腰背筆直,和她手裡寶劍頗為相稱。

商議一陣子後,他們決議以龍蛇陣外出探尋。這是孤山陣法,首尾相連,可以及時照應,懷柏麵色冷淡,語意卻頗為關懷,站在最險要之處,警惕著打量四周,順便保護晚輩。

懷柏的劍法極為高深,雖隻有金丹修為,但寶劍接連斬下數頭天魔。

鳴鸞有些疑惑地蹙眉,不久後又輕輕笑起來,打一個響指,一頭化神的玄魔應召奔來。

化神的可怖氣息籠罩整團血霧。

那些孤山弟子沒支撐多久,就昏厥過去,唯有懷柏,麵色慘白、冷汗涔涔,卻仍有餘力同玄魔交纏。

魔氣凝成實質,朝懷柏撲過來,她吐出一口血,伏倒在地,已無力支撐。

一人擋在她身前。

懷柏慌忙喊道:“道友小心!”

魔氣觸及那人時,紛紛流散開,像胭脂在水中暈開,黑衣人隔著迷蒙紅霧,靜靜地伸出了手,“一起?”

血霧翻滾,紅雨粘稠,如處在無儘煉獄。

這人黑衣黑帽,眸如秋水,脈脈含情,一隻白玉無瑕的手將懷柏拉起,於是血霧化作緋緋煙霞,血水變成迷離春雨,懷柏心弦一顫,道:“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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