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風霜刀劍(1 / 2)

() 佩玉起身, 對他們說:“我出去一下。”

懷柏問:“是你認識的人嗎?”

佩玉點點頭, 打開門,看了歲寒一眼, 走至僻靜處。

歲寒的眼眸頓失神采,迷茫地跟著她, 到昏暗的簷下。

迷心之法仍在, 隻要佩玉心念一動,歲寒就會成為她的傀儡。

佩玉凝視著歲寒的眼睛。

她的記憶、情緒也一一傳入佩玉腦中。

歲寒這些年過得並不好。

前世她依仗著章儒章禮, 才得以青雲直上, 節節攀升。

今生章儒魂喪血霧,章禮一見她就想起愛子身亡,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壓著心中的不平、厭惡、憎恨, 跑到這裡, 希望和佩玉和解,為她日後鋪路。

佩玉有些失望。當年施展下迷心, 便是希望歲寒能帶給自己一點有用的信息。

但她好像高看的歲寒。

佩玉歎一口氣, 心中好像下起一場無休無止的淋漓夜雨。

雨中,歲寒在獰笑,可怕如修羅,而她自己,渺小如螻蟻,無法反抗,任人擺布。

如今物換星移, 二人地位互換,她卻並無多少歡喜。

她已經複仇,無論今生,還是前世。

隻消手指一動,便有無數種方法讓歲寒走向毀滅。

可她的心裡仍是蒼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是孤山落了四百年的雪。

不曾消融,不曾忘卻。

佩玉擰緊了眉,長睫微微顫動,眼中漸漸浮現水光。

那水光在黑暗中浮動,無人得以窺見,正如她兩生隱忍難言的傷痛,不敢為人所知。

用在歲寒身上的迷心,不似當初,歲寒清醒後,不會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也不會知道自己受人控製。

在無形之中掌控一個人,無疑更為高明,也更為仁慈。

佩玉被迷心控製之時,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她努力想反抗,但靈魂卻被禁錮在軀體之內,無論怎麼嘶聲求救,都無法為人感知。

那是一種透徹心扉的絕望,看著自己一手毀滅最珍愛的東西,一步一步,葬送了孤山。

每每想起,心頭都在滴著血。

恨不得剜去自己一雙眼睛,以免後來有眼無珠、識人不清、惡果自償、害人害己。

“孤山那場天火燒得很大。”她的聲音很低,歲寒眼神迷茫,並不能理解她說的含義。

孤山的那場天火,燒得很大,染紅了半邊天。

歲寒在那時解除了迷心。

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道屏障,佩玉抬起頭,看著天火焚山,電蛇如網,什麼都做不了。

那種無能無力的感覺,她這一生,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

所以她直至此時,也不要歲寒性命。

一是不想輕易讓她死去,二是害怕出現變數,隻有把歲寒牢牢掌控手心,她才放心。

佩玉手指微動。

歲寒眼神漸漸清明,在她的記憶裡,她方才來找佩玉,二人聊了一陣,一起走到簷下。

一切自然,沒什麼不合常理之處。

歲寒討好地笑笑:“佩玉,你還記得我嗎?”

如她當年在逢魔之地所說的第一句話。

佩玉冷冷地勾起唇,“畢生難忘。”

歲寒微低下頭,麵露愧色,“這些年你還好嗎?我常想去找你,親自同你說聲對不起,小時候我不懂事,做過許多可恨之事,如今想來十分慚愧……我想祈求你的原諒。”

佩玉神情冷漠,“你配嗎?”

歲寒瞪大眼,“你!”

無雙刀柄快而準地擊上歲寒小腹,一陣劇痛襲來,她痛得說不出話,麵色慘白,額上冷汗大顆滾落。

佩玉瞥她一眼,“滾。”

歲寒忍不住打起哆嗦,雙肩不住顫抖,不知因為恐懼,還是疼痛。

她雖不記得血霧之事,但瀕死的恐懼與絕望仿佛烙印在血液中,讓她隻因一個眼神,就出乎本能地想要逃跑。

“佩玉?”懷柏探出頭,“這是你朋友嗎?進來喝杯茶?”

佩玉搖頭,“她要走了。”

歲寒咬著唇,低聲道:“叨擾了,我還有事,道友……告辭。”

懷柏表情有些失落,“那好吧。佩玉,你還呆在外麵做什麼?”

佩玉站在陰影裡,深深地看著懷柏。

上輩子,隔著天道屏障;

這輩子,隔著時陵的屍骨、荒魂的哭泣、無辜者的血淚。

可望不可即。

相思,害怕相親。

她突然想起沈知水說的話。

空空蕩蕩的生命裡,忽然冒出一枝簌簌春花。那花是白色的,跟雪一樣無瑕,以前,她無法靠近,等伸手能摸到的時候,又生幾分近鄉情怯的心緒,害怕手輕輕一碰,它就會凋零。

她想擁她入懷,卻怕她再受傷。

想把她鎖起來、關在小匣子裡,好好珍藏,隻開給自己一人看;又想讓她在春風裡、在陽光下,驕傲而恣意的怒放。

懷柏見她許久沒動靜,心咯噔一聲,快步走來,“你怎麼啦?剛才那人是誰?”

其實不消佩玉說,她已猜到了,聖人莊中同佩玉相識的,大概也隻有那麼一個。

佩玉輕聲道:“一個故人。”

完了。

懷柏想,故人,這是多麼曖昧的詞語!

糟糟糟!她的內心慌成一團,麵色卻十分從容,微笑道:“那有空叫她常來喝茶呀。”

佩玉沉默地點頭。

懷柏牽住她的手,笑如春風,語氣中帶著點咬牙切齒,“讓我好好招待她。”

弄不死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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