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天地同悲(1 / 2)

() 翌日果然變天, 下起傾盆大雨, 烏雲壓城,雲中雷蛇閃爍。

佩玉的賽場在天璿城, 師徒幾人坐在一艘飛舟之上,舟頂覆有流光。

天地昏暗如混沌未開, 暗沉天色中, 數道流光如螢火掠過,穹頂靈光閃爍, 有如繁星萬千。

懷柏盤坐在船頭, 忽而“咦”了一聲,朝地麵喊:“道友,我們去天璿城,可要上船?”

地上已積一指厚的汙水, 那修士聞言從紙傘中冒出頭來, 客氣回道:“多謝道友,不必了, 我去天璣城。”

懷柏見她麵容時, 心中略為驚奇,湊到佩玉身旁,道:“這不是你……你想載她嗎?”

佩玉抿了抿唇,“師尊隨意,不必在乎我。”

容寄白靠過來,好奇道:“那人真可憐,連法器都沒有嗎?還要自己打傘。”

懷柏示意趙簡一把飛舟駛下, 停在柳環顧身側,笑道:“反正順路,便一起吧。”

柳環顧有些局促,幾次委婉拒絕,耐不住她熱情相邀,飛舟不大,站上六人便有些擁擠。柳環顧小心翼翼地站在最角落,不讓身上雨水沾在眾人身上。

佩玉微微挪了身子,為她讓出塊空地來。

柳環顧用眼神感謝,卻沒有走來,依舊局促地立在原地。

舟上師徒幾人皆是閒適地盤坐著,邊吃果盤邊鬥嘴,唯有她獨自站立,格格不入。

容寄白拍拍氈毯,問:“道友為何不坐下?”

柳環顧搖搖頭,雨水順著蒼白瘦削的臉頰流下,“我立著就好。”

容寄白十分熱情,“哎,不要害羞嘛。”等了半晌,她訝異道:“道友,你該不會用術法除去身上的水吧?”

柳環顧頓時麵紅耳赤,眼睛瞟著船板,輕輕點一下頭。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最基礎的術法,他們一進六道院便早早學會,麵前的女子修為已是築基,竟連這個都不知?

容寄白吃驚地說:“不是吧,聖人莊這個都不教嗎?”

柳環顧又搖頭,聲音苦澀,“隻是不教給我而已,”她頓了下,“我是沈知水的女兒,諸位……讓我下船吧。”

她早習慣了彆人在聽到她身份時變臉,嘲笑辱罵,冷言冷語,更有甚者,會直接動手。這時閉上眼睛,神情慘淡,麵色如紙,已做好被趕下船的準備。

佩玉垂下了眸,她也知道被排擠的滋味。

趙簡一問:“沈知水是誰?”

容寄白自然知道,眼珠子一轉,笑道:“一個玉樹臨風的君子。”

柳環顧低下頭,“他是個無惡不作的魔。”

佩玉抬眸,“她不是。”

懷柏一直默默觀察佩玉臉色,見她說出這句話,頓時喜笑顏開,揮袖為柳環顧除去雨水,又拉她坐下,說:“沒事,他們不教你,我來教你嘛,這個法術很簡單的……”

柳環顧還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你們不趕我下去?”

趙簡一放下手中偃甲,不解道:“為何要趕你下去?”

柳環顧說:“我父親是沈知水,是個魔啊!”

“啊?”趙簡一沒反應過來二者的聯係。

懷柏拍拍她的肩,柔聲道:“我們知道了啊,但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柳環顧展目望去,船上幾人皆目光誠摯,眼神清明,與她往年所見的那些人不同。她眼圈微紅,倔強地抿起嘴角,不露怯弱之態,“可是他殺了很多人。”

懷柏歎氣,“但這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沈知水隻是個可憐的背鍋俠,謝滄瀾雖然不是個東西,但這和他的子女根本不相關,看柳環顧的形容足以猜出她在聖人莊的處境,懷柏心中有些猶豫——

沈知水之事已追查個七七八八,但若公布真相,當真是好的嗎?會不會讓柳環顧處境更差,又讓佩玉處於柳環顧一樣的境地?

舟外大雨如注,雨水落在結界上,金光一閃彈濺開來,水花映著流光,煞是好看。

幾人七嘴八舌地勸慰柳環顧,說得她眼淚漣漣,直說“你們真好”。然而這本是最應當的事,哪裡算得上好?懷柏有些感慨,望了眼佩玉,白衣少女坐在一側,手裡握著一枚玉簡,斂眉不語。

這時正好飛舟行到天璣城,柳環顧抹了抹淚,拱手拜彆,趙簡一塞給了她一個代步偃甲,懷柏真誠邀請:“要是覺得無聊,以後來孤山玩玩吧。”

柳環顧再三感謝,拿起紙傘,走入漫天風雨中,身形單薄,如柳枝在狂風中飄搖。

佩玉突然起身,“等我一下。”說罷跳下偃甲,追柳環顧而去。

“道友?”柳環顧驚訝道,把傘往她這邊偏,自己的半邊身子瞬間被雨打濕。

佩玉祭起靈光,拉住她的冰涼手,火靈氣在她體內流轉一圈,順勢查探出柳環顧是火金雙靈根,比自己還要好上一點,所謂八次試劍失敗,資質下等,看來全因無人教她術法。

柳環顧覺得全身變得暖烘烘的,輕輕揚了揚唇,平平無奇的五官瞬間添上光彩,眼睛晶瑩透亮,“謝謝道友。”

佩玉將她送至武場,把玉簡送到她手上,“拿著。”

這上麵記著一些入門的術法,可以指引柳環顧走上道途。佩玉並不想再同師門外的人扯上什麼聯係,但她的親人,也不能這樣被彆人踐踏。

柳環顧神識探入玉簡,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呆呆站了半晌,才想起要拒絕,可佩玉早已走入一川煙雨裡,白衣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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