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不過誅心(1 / 2)

() 柳環顧把新折的茶花放在歲寒枕邊。

自她一戰成名後, 聖人莊弟子們不敢再對她無禮, 忸怩喚道:“柳、師姐。”

柳環顧麵色溫和,“她如何了?”

弟子眉頭緊皺:“四肢俱斷, 便是好了也……我們在想法把她口中的那條蟲去掉。”

柳環顧彎腰仔細探查,而後長歎一聲, 道:“這是縮頭虱妖, 通過舌頭吸取血液,直至舌萎縮, 而後把自己尾部與萎縮的舌頭連接起來, 如今虱妖與她的舌頭連為一體,若貿然去除,隻怕會害了她的性命。”

霽月不在場,加上歲寒如此慘狀, 年輕的弟子們本就有些慌亂, 見她一改素日怯弱,款款而談, 神態從容鎮定, 不由心生信服,開始聽她的指揮,有條不紊地替歲寒治療。

柳環顧坐在蒲團上,認真地沏一壺清茶,眼睛盯著升起的白汽,神情嫻然沉靜,仿佛來來往往弟子、繁蕪世事都與她無關。

她這般沉鬱安靜, 以前為人詬病的容顏似暈上一層淡淡的光,變得靜美奪目。

有如匣中寶玉,幽穀蘭花,神光內斂,品行高潔。

弟子忍不住頻頻回首看她,對她的觀感又好幾重。柳環顧身份尷尬,但作為長老外孫女,自小拜入聖人門下,自然比他們這群新弟子要高貴許多,本是不常見到的。

如今這樣一個人卻好好坐在此處,神情謙和,動作優雅,與他們素日所見之人截然不同。

已有人在心裡為柳環顧辯解——

便是父親入魔,那與柳師姐又有什麼乾係?

水汽煙雲中,柳環顧緩緩揚起嘴角。

歲寒剛剛蘇醒,對上的就是這樣一個笑容。笑眼彎著,眼裡藏著水霧,教人看不分明。

柳環顧看她醒了,也不張揚,抬手虛敬一杯,輕抿一口淡茶。

“柳師姐,她醒了!”

歲寒聽到柳師姐時,稍稍一怔,不明白為何隻過去一天,弟子們就對柳環顧的態度全然改變。

她來不及細想,身上突然襲來一陣劇痛,想張口說話,卻隻發出“啊啊”的聲音。

柳環顧眉目帶上抹淡淡憂傷,手動了動,已有弟子接過她的茶盞,放在桌上。

她低聲道:“師妹……”隻喊了一聲,眼圈便紅了,抬手揩揩眼角,“不管如何,我會照顧你的餘生。”

一個弟子遞上白帕,勸慰道:“柳師姐,莫要傷心,這人先負你,本不值得你的眼淚。”

眾人誇讚柳環顧心地柔軟,隻有歲寒能看見她袖下微揚的嘴角。

歲寒想掙紮,卻手不能動,口不能言。

柳環顧幽幽歎氣,“總歸同門一場。”

她抬眸時,眼角暈上一段胭脂色,眼眶裡隱隱約約水光閃爍。

如若泫然欲泣,又似笑意吟吟。

當年她以真心待人,行端坐正,無人惜她、無人敬她;披上一層虛情假意的皮囊後,突然贏得所有人的誇讚。

柳環顧心底在冷笑,麵上卻哀戚,“不必將她送回弟子居,送到我的住處便是,讓我來照看她。”

弟子道:“這樣太麻煩師姐了。”

柳環顧撩起下擺,走至歲寒塌前,捏住茶花,放在她的胸口,而後俯身將她抱起。

無手無腳的女子輕如羽毛,像個破布娃娃般任由她擺弄。隻有睜大的眸和眼角滲出的淚水可窺見一二心中恐懼。

然而柳環顧托著她的頭,往裡一轉,便無人再見她驚恐的神情。

“你們方入門,正是勤勉修煉之時,左右我是個閒人,這等事便由我來做吧。何況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群新弟子本就不想擔上照顧一個廢人的責任,聽她這麼說心裡難免歡喜,“柳師姐,我送您離開吧。”

柳環顧搖頭,“不必了,讓我和她安安靜靜走完這一程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