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裂缺歸來(1 / 2)

()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陵陽君笑起來, 神色竟變得輕鬆起來, 歎道:“小柏,你啊。”

懷柏大喇喇坐下, 從儲物囊中取出一副牌,問:“正好三個人, 打牌嗎?”

她的神色自如, 就好像如以前一般,自己遠行歸來, 師兄師姐在山門等候, 一起打打牌,嗑嗑瓜子。

寧宵走了過去,坐在石凳上,腰背挺直, 垂眸不語。

懷柏將牌洗好, 笑著說:“師姐,隻差你一個人了, 怎麼不來?”

陵陽君距負手, 沒有說話。

她離懷柏距離很短,隻消向前一步,便能重新做回文君,沒有背叛與鮮血,一切停留在最好的時候。

但有些事,是不能回頭的。

陵陽君站在魔氣中,身影綽綽, 寬大的衣擺微微拂動。

她看著懷柏,不發一言,濃黑魔氣有如浪潮,在身後翻騰。

懷柏垂著頭,漸漸斂去笑意。她放下紙牌,雙手交握,搭在桌上,沒有迎戰的準備。

陵陽君問:“你們是想勸服我嗎?”

懷柏歪歪頭,坦然道:“是啊。”

陵陽君嗤笑,一陣山風吹來,她的衣袂搖動,魔氣似乎吹散了一點,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濃黑的魔紋自手背蜿蜒,直至額心,麵上露出如雪般的蒼白,眉目沉靜,淵渟嶽峙,氣質如山。

陵陽山君,雲夢洞庭。

她們本是上古山水所化,初生時便為山神水君,縱然墮魔,也與其他為**驅使的魔不同。

懷柏聞到了一股草木之香,不知是陵陽與葉雲心在一起太久,還是她身上本來便帶著的芬芳。

陵陽君輕聲歎息,山風吹拂,“你們知道為何我要來孤山嗎?”

寧宵神情複雜,“孤山,前身便叫陵陽。”

陵陽君笑笑,“沒想到師兄還記得,古陵陽山,自西土始,終於東海,幾乎橫絕整個大陸。”她望著孤山,彎起的眼眸裡露出懷念,“山上有許多可愛生物,白澤,鹿蜀,橐駝……可惜,你們再見不到了。”

“歲月如梭,滄海桑田,無數天搖地動的變遷裡,陵陽隻變成如今這六座山峰,至於當年與我齊名的雲夢大澤,也變成一方小小湖泊。”

陵陽君道:“我與她,都是時間裡不願湮滅的亡魂罷了。”

寧宵說:“萬物天生天養,天地自有定數。”

陵陽君負手,衣袍烈烈,感慨道:“天道啊……”

懷柏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站了起來,“師姐!”

陵陽君張開手,蒼白細瘦的五指輕輕一捏。

寧宵喝止:“文君,你不能!”

一聲震碎天地的巨響中,地動山搖,碎石紛飛,山石滾滾。

琢玉峰轟然碎開。

峰頂直通結界的光柱熄滅,金光黯淡,魔氣攀爬而上,在結界上蜿蜒。

陵陽君道:“這樣的景象,我已經看過許多次了。”

懷柏反應迅速,猛地跳起,雲中如冷電出鞘,飛至空中。

天上無數縱橫劍氣,劍氣流轉,森寒逼人。

四周突然冷了下來,劍光似乎凍住天地,石壁上浮現一層雪白霜花。

劍意凝結為實質,將琢玉峰每塊碎石凍住,山峰寒光凜冽,如同覆雪。

陵陽君微眯著眼,從這一劍中,仿佛窺見了天道的影子。

於這樣浩瀚無窮的劍意中,她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忽生畏懼之情。她曾是陵陽山神,這兒的草木山石都要聽她的命令,也因此,她才無懼孤山陣法,可直至此時,她才想起,在山神之上,還有另一重意誌——

浩浩湯湯,巍巍洋洋,運行四季,滋養萬物,天何言哉!

陵陽君道:“三百年不曾練劍,一朝重拾雲中,你的劍意竟能至這般地步,小柏,你總讓我驚喜。”

無論懷柏,還是佩玉,都將是自己……不,她並沒有資格成為這兩人的敵人。陵陽君心中唏噓,又有些欣慰,明知這二人不凡,可這麼多年,她卻沒有動過殺心,一次也沒有。她知道自己入戲太深,也許和這樣一群人在一起久了,就連一頭魔,也會在無知無覺中被感化吧。

懷柏禦劍雲中,道:“師姐,當初你還埋怨我徒弟呢,你看你,一出手就把自己的家拆了。”

陵陽君默不作聲地看著她,黑色的眸子像漫上一層迷霧。

懷柏朝她伸出手,笑著說:“不過沒關係,我們峰人少,可以給你騰個地方。”

孤山之上結界金光流轉,像隻倒扣的碗,把他們籠在其中。

陵陽君閉上了眼睛。

深黑的魔氣呼嘯掃了過去,懷柏瞳孔緊縮,但是沒有躲開。她一動不動,眸裡清澈如泉,映著漫天翻滾的魔氣,靜靜地看著陵陽君。

纖細的手指被魔氣劃破,一滴血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