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一方天地(1 / 2)

() 路過天心時, 懷柏停了下來, “多謝。”

天心雙手合十,躬身回禮。

“法師……”佩玉聲音細弱, “謝謝……你總是救我……”

這便是佛嗎?慈悲寬恕,以身飼魔。

天心法師謙和笑道:“因為你在貧僧眼中, 亦是一尊佛啊。”

六道輪回, 眾生皆苦,都說佛渡眾生, 然而佛又在何方呢?是寺廟的泥塑木胎嗎?

天心看著眼前的少女, 又想起三百年前嗜殺絕望的魔,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這世上有佛法渡不了的人,卻沒有情這一字,渡不了的人。

命運猶如滾滾江河, 眾生皆在水中沉浮, 有人尚有一舟可渡,有人注定孤苦。

天道何曾公平過呢?

然而舟上之人對水中之人伸出手, 將其拉離苦海, 一起駛往彼岸。

佛陀但笑不語,是眾生在渡眾生。

眾生皆苦,眾生皆佛。

懷柏謝過天心後,往前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望了寧宵一眼,眸中含滿愧疚。

寧宵眼中沒有怨怪, 隻是溫和地笑著,道:“去罷。”

懷柏點點頭,禦劍離開,一道殘影掠過天空。

寧宵看著她們遠去,就像兩隻飛鳥,悠悠然飛過碧空,從此天高海闊。

他先是覺得有些悵然,而後又欣慰地笑了起來,“我想把天下交給你,可若你不想,我又如何會怪你呢?小柏……”

——

折花會徐徐落幕,這些日子一件又一件大事發生,山雨雖未來,風已滿樓。

趙簡一孤身一人回到守閒峰,獨自坐在漫長山階上,一夜風蕭雨疏。

血魔複出,懷柏遠去,此事成為許多人的酒後閒談,揣測她們往哪裡去了,會不會再被伏雲珠找麻煩。

魔族複興,四海之爭結束,幾位大能或遠走或退隱,仙門波瀾起伏,有識之士不免憂心忡忡——“就算萬魔不出世,此刻的仙門,能否抵禦秘境中的那群魔兵呢?”

但更多的修士依舊如往常那樣,殺人奪寶,到處尋覓機緣。

“仙門是一攤爛泥。”

無儘的黑暗中,柳環顧忽然說道。

洞庭君正與她並肩而行,聞言微微一笑,“是啊。”

魔窟之中沒有一絲光,洞庭君早已習慣黑暗,但柳環顧還不能適應,於是一根湛藍的鏈子將她們的手腕連在了一起,每一次走動,都能感受到手鏈在微微顫動。

柳環顧一劍刺穿一隻低等魔的心臟,血濺了過來,她側身避過,紫衣無塵。

洞庭君笑得略微寵溺,無奈道:“它不是想殺你。”

柳環顧挑眉,“可我想殺它。”

洞庭君搖頭,“真是天生無心又冷血。”說著,她彎了彎眼睛,“看來我沒找錯人。”

柳環顧靜靜走著,腳踩著碎石,發出窸窣的聲音,在寂靜中尤為清晰。

這裡從前大概是一片深淵,洞庭君說話時,聲音在兩壁回響,十分空靈。

“那時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與我是同一種人。”洞庭君說著,忍不住又笑了笑,偏頭看了看她蒼白的臉,像是在打量一件極佳的工具。

柳環顧說:“你不是人。”

洞庭君怔了一下,笑容微微一滯,“是……我不是人,可很快,你也不是了。”

柳環顧冷冷哼了聲。

洞庭君突然停下腳步,“你知道嗎?沈知水和謝滄瀾都還活著。”

柳環顧眉輕輕皺了皺,麵色這才出現一點波瀾。

洞庭君問:“要我帶你去看看嗎?不過他們可認不出你來了。”

柳環顧低垂著眉眼,本就蒼白的臉,入魔後更是沒有絲毫血色,看上去像冰雪雕成的人。許久,她才勾了勾唇角,“你這麼好心?”

洞庭君細細地看著她。

從前她不覺得柳環顧生得好看,明明柳依依與謝滄瀾相貌出眾,偏偏這個女兒平平無奇——五官本是極好的,可惜太寡淡了,不像佩玉,站在人群中,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入魔後,柳環顧身上卻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像是一杯寡淡的白水,被凍結成冰,再被打磨成冰刃,周身透著無情與淡漠,讓她有些挪不開眼睛。

洞庭君喜歡這樣的味道,“到了那裡後,你便不是你了。說到底,你想得到魔君的力量,就要做好被他吞噬的風險,雖然那家夥死了幾萬年了,但餘威還在,我可不覺得你能戰勝他。”

柳環顧麵無表情:“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說。”

洞庭君笑了笑,“是,我說了你可能就會跑,隻是……”

隻是什麼,她沒有說。

柳環顧問:“你覺得我會死?”

洞庭君想了想,“你的身體還是活著的,要帶著萬魔出世。”至於活下來的那個,是柳環顧還是從前的魔君,她也猜不出了。

柳環顧又問:“你說人魔混血才能破開那幾道封印,但之前那麼多代混血,謝滄瀾也是,為什麼從前不找他們?”

“找過的。”

洞庭君抬起頭,望著黑漆漆的穹頂,歎了口氣,“一直以來,我們都是找過的。”

“隻是有些東西,是天命,萬魔出世是天命,什麼時候出世也是天命,唯一的例外就是三百多年前,憑空出世的那隻魔了。她損壞過時陵那邊的封印,把天命提早幾百年。”

隨著時間流逝,萬魔窟的封印會逐漸減弱,直到天命中有人帶領萬魔離開的那天,但是鳴鸞橫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毀壞一次封印。

柳環顧問:“你們為何不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