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孤山雙尊隕(1 / 2)

滿級大佬重生以後 遊鯤 13427 字 5個月前

() 懷柏醒來時, 渾身無力, 腦子一片空白。

她好像臥在一片孤島之上,天色昏暗陰沉, 洶湧的洪流從她身側滾過。

“這裡……?”懷柏撐起無力的身子,輕蹙眉頭, 聲音低不可聞。

與那兩個魔頭廝殺數日, 體內真氣空空蕩蕩,丹府之內劇痛無比, 頭腦也變得遲鈍, 隔了很久,才想起佩玉失蹤的刹那。

她得去找佩玉。

“這裡是溪山。”虛弱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懷柏回過頭,一隻體型縮小百倍的白孔雀側臥山石,形容懨懨, 銀白的翎羽也失去光澤, 軟軟趴著。

“銀屏?”懷柏心中生涼,“你不是在孤山嗎?”

銀屏低聲道:“你走了, 我就不想呆在那了。”

懷柏竟鬆一口氣, 還好,不是孤山出了什麼事。她回頭,四下都是渾濁的江流,仿佛天地都被淹沒,“你說這裡是溪山?”

銀屏:“溪山峰頂,洞庭馭水,方圓百裡被淹沒。”

懷柏身形微晃, 倚著身後老鬆,閉上了眸,不忍看滿目瘡痍的人間。

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她在逢魔之地拚死拖住兩個化神大魔,結果卻什麼也沒能改變。

“佩玉。”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銀屏道:“她是輪回鏡認可的主人,不會有事的。”

懷柏撐著頭,少女消失在黑霧中的情形再次浮現,讓她頭痛欲裂,“不行,魔君和她在一起,我要去找她。”

“找?”銀屏問:“她在逆流的光陰裡,你要怎麼找,況且……”

“況且什麼?”

銀屏躊躇片刻,“你已經在這裡大半個月了。”

懷柏麵上血色頓時褪去,“這麼久?”

銀屏語氣不怎麼好,“以元嬰的修為,去和兩個化神魔物打,還妄想能阻止萬魔,沒死已經是萬幸。”說著,她的聲音又輕了下來,似乎有些猶豫,“這段時日,我聽鳥兒說,孤山已經……”

聲音未落,一道劍光拔地而起,穿過晦暗陰雲,如流星一掠而過。

銀屏想攔住她,振了振翅,飛了沒多高,重新跌落下來,沾血的銀羽落滿了山石。

無儘的洪流邊緣,出現一線白光,銀屏眨了眨眼,幾乎以為自己眼花。

巨木被洪水裹挾著衝來,一隻胖成球的竹鼠緊緊抱住浮木,看見銀屏後,她興奮地招手,被水一衝,身形不穩,飛快就要跌入水裡。

銀光閃過,銀屏抱住她,跳到溪山峰頂。

小白反手抱住銀屏的手,“我終於抓住你啦!”

銀屏皺起眉,“你來做什麼?”

小白:“我來找你呀,發那麼大的水,你的羽毛濕了就不好看啦。”

銀屏:“……”

小白絮絮叨叨,“那天趙簡一抓著我,不許我去追你,我好不容易才從孤山逃出來,一路向北,終於找到你了!”

陰差陽錯,這隻竹鼠傻鼠有傻福,竟躲過了孤山的生死大劫。

銀屏鬆一口氣,全身依靠在石上,不停聽她絮絮叨叨,隻覺傷口更疼了。

小白說了半天路上艱苦,才發現銀屏不言不發,抬起頭,看見少女麵色慘白,額上冷汗涔涔,嚇得兩眼含淚,輕扯著她的袖角,“你、你怎麼啦?”

銀屏沒有說話,目光投向無垠的荒川,看著這滿目瘡痍的人間。

天地都被淹沒,偶爾有屍骨從眼前飄過,洪流滾滾而去,流往未知的未來。

頭頂陰雲重重,遮住了天光。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黑暗會延續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太陽會不會再升起。

山巒連綿,藏在層疊的陰雲裡。青石砌成的石階覆著青苔,蜿蜒往上,隱於一片蔥鬱的翠色中。

懷柏踏上孤山柔軟的泥土,就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孤山依舊出塵,山間浮動著清新的空氣,碧樹簌簌,幾隻毛茸茸的小鳥在啾啾叫喚——

是哪裡不對勁呢?

眼前是片如火的楓林,璀璨爛漫,像是要燒儘乾坤。

懷柏彎腰撿起一片楓葉,恍然明白過來,三百年前,這裡還隻是一片空地,師兄師姐和她一起把小樹栽滿山嶺,於是一晃眼的功夫,變成了這片常開不敗的楓林。

她在孤山時,是難以生出這樣的感覺的。小樹生芽,寸寸拔高,在一場春雨裡抽出嫩枝,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她待在其中,便察覺不到光陰逝去,隻覺一切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和師兄師姐一起,成為孤山六位峰主,日常鬥嘴打牌,調侃一下丁師兄。

一晃眼,三百年,也就過去了。

空山生嵐,薄霧隨風飄來,山麓好像披了層細紗。

四周很靜,靜到樹枝斷裂,楓葉跌離的聲音清晰可聞。

懷柏每行一步,丹府就傳來一陣劇痛。強行禦劍,耗費真元,她的傷勢更加重了。

可比起方才忍受劇痛禦劍飛回孤山,這時她卻走得很慢,神色中帶著踟躕不前的怯弱與憂鬱。

沒有打鬥,沒有血腥,每一座山峰、每一片綠葉,如被細雨濯洗過,乾淨無比。

她好像回到從前,一場空山新雨後,空氣清新,蟲草鳴叫,隻是少了少年們在溪水旁嬉戲的身影。

懷柏終於走上飛羽峰,她抬起手,放在門上,手微微顫抖著,幾點浮塵飄落下來。

她閉上眼,頭抵在門上,設想了很多假設,最後抿緊了唇,雙手推開了門。

陽光照進黯淡的道宮中,浮塵在空氣裡遊動。

懷柏站在門口,背著光,眼眸猛地睜大,麵色在一瞬間慘白,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掉了下來。

大殿最深處,青年倚在白玉座椅上,手撐著頭,雙目微合,似在閉目養神。

像尋常一樣。

隻是沒有了生息。

在文君走後的日子,懷柏總是看見寧宵這樣坐在丹霞宮,神情疲倦而又蒼白。

仿佛是一株大樹,在風雨中頂立久了,終於到了不勝負荷垂垂老矣的時候。

懷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淚流滿麵,“師兄……”

她哭得伏倒在地,手扯著冰涼的鶴氅,“理我一下,師兄,理小柏一樣,不要讓小柏一個人……”

時隔三百年,這樣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又感受到了。

“小柏錯了……不該離開孤山,不該傷師兄的心,你醒來打我一樣好不好?”

她腦中混沌,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淚水模糊視線,安靜沉眠的青年,離她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

離開的人,怎麼會是師兄呢?

明明她做好了犧牲自己的準備……但為什麼在這裡的是師兄呢?

偌大的宮殿冷寂無比,隻有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懷柏跪在地上,好像回到三百年前,她站在時陵裡,麵前是三具死不瞑目的屍首。

為什麼這一生總是這樣?

日複一日修行練劍,還是守護不了想要守護的東西,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

一隻冰冷的手撫著她的頭頂。

懷柏猛地抬起頭,顫聲道:“師兄?”

“寧宵”睜開眼睛,輕歎口氣,抬手替她拭去淚痕,當懷柏心神不穩之際,手掌忽然化作利刃,往她喉頭割去。

懷柏往後掠開,雲中出鞘,咬牙切齒地說:“魅魔。”

最擅長變幻形態的魔物。

“寧宵”身子猛地拉長,變成一個巨大的怪物,醜陋的觸手在空中舞動,如同一隻碩大的怪物。

懷柏拔劍跳了過去,冰冷的劍光一閃而過,觸手劍氣絞成粉末,她收劍回鞘,神情冰冷。

丹霞宮燭火未燃,晦暗如夜。

懷柏枯站了許久,在一片死寂中,轉過身去,慢慢往外走。

至門檻時,她魂不舍守,被狠狠絆倒在地,柔和得像水一樣的微光亮起,把她托扶起來。

記憶如流水般湧來。

丹霞宮的門檻很高,懷柏小的時候,常常在此處絆倒,摔得流血不已。

於是另外幾個少年,在冬夜寒冷的殿外蹲了一宿,終於想辦法在此設好了這個防摔法陣。也因此全員感染風寒,無一幸免,被氣急敗壞的上任道尊罰得吃了三月的六道院夥食。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又清晰地仿佛近在眼前。

在少時被絆倒也不曾哭過的她,此刻卻泣不成聲,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少年——

是寧宵,也是鶴青、明如雪、越長風。

他們的麵容不斷變換著,卻始終是年少風流意氣風發的模樣。

懷柏朝他們伸出手。

可他們隻是轉了個身,頭也不回地走遠,身影漸漸隱沒在山間的霧氣裡,再也看不見了。

方才的一摔,水雲螺跌落在台階之下,不住地嗡鳴著。

懷柏回過神來,跑過去撿起水雲螺,對麵是趙簡一惶然的聲音——“師尊?!”

“是我。”

趙簡一激動起來,“師尊,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懷柏眼眶通紅,“你們跑出來了嗎?現在還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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