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不見當年(1 / 2)

() 大書院書聲琅琅, 菩提葉悠悠飄落。

良辰美景豔陽天, 少年們習劍論道,其樂融融, 一掃日前壓抑灰暗的氣氛。

老僧抬頭看了眼日辰,抬起鐘槌, 青銅鐘悶悶響起。

修士們從學院湧出, 禦劍乘雲,紛紛施展絕招, 往山下小城奔去——就算要死了, 該吃的飯還是要吃的。做個飽死鬼總比餓著上路好。

有歎惋光陰者:“生而有涯,學海無涯。我現在總是明白這句話了,以前為何沒好好習道呢?”

同行的人捶了他一拳,笑道:“那你現在就去讀書嘛, 還吃什麼飯?”

那人連忙擺手:“不了不了, 吃飯有涯,我先渡有涯之岸。”

陽光下的雕欄畫壁熠熠生輝, 花樹簌簌, 佩玉立在樹下,抬起手接過風吹來的一片梧桐葉。

懷柏從小路另一頭走來,看見她時,展眉一笑,快步走上前扣住她的手。

在學院,懷柏講課幽默風趣,深入淺出, 得一眾學子的喜愛,有時候就算放學,還是有許多人圍過來,向她請教種種問題。

於是接連幾日被熱情高漲的學子圍住,讓佩玉苦等後,每次聽到青銅鐘響,懷柏總是第一個蹦出去的,眨眼便連人影也沒有,溜得比兔子還快。

佩玉往外探出半個身,看了看,院裡空空蕩蕩,“師尊,可以走了。”

不會再有好學的學子來堵人。

懷柏鬆一口氣,怕雲海之上再遇到人,她們抄小路往山陰走。一路分花拂柳,穿過一樹桃花,繞到學院後的小院子裡。

藍衫青年坐在門檻拭劍,聽見聲音,笑著放下劍,“菜剛做好。”

雪白小獸從他衣襟躥出,“嚶!”

院中老樹參天,樹下置著桌椅。

懷柏輕車熟路地跑進廚房,攬起袖子,把案上的熱菜端出來。

佩玉則是拿著碗,彎腰在鍋邊盛飯。

很快桌上就擺著標準的四菜一湯,有肉有素。

盛濟自他娘親處學的的一手好廚藝,在此刻派上用場。他拿了三雙筷子,稍一遲疑,問:“仙長,今日旬堂主和景儀峰主會來嗎?”

懷柏擺手:“不啦,她們去作坊監工偃甲了。”

“那明師姐和趙師兄呢?”

懷柏也搖頭,“他們去西邊勘測靈脈。”

盛濟有些失落,“就我們三個人,吃不完會浪費的。”

早在一月多前,盛鑫之就率太初天眾人前往佛土,在浮屠山以西的小鎮定居。

盛夫人心疼兒子,源源不斷地差人送東西過來,蛋肉瓜果、各色小吃在他後廚堆積成山。

懷柏夾起一筷菜,“千寒宮的人快到了,到時候尺素也會來。”

盛濟道:“總算到了,她們一路救濟洪水中的流民,也是辛苦,我去多備幾個菜。”

佩玉埋頭吃飯:“那我去接她。”

吃完後,佩玉照例去收拾殘局,清洗碗筷。

懷柏下午沒課,難得空閒,就在閒暇之餘指點盛濟劍法。

佩玉洗完之後,又泡三杯清茶,端了過去。

那兩人正坐在樹下討論劍法,盛濟聽得入神,連佩玉走至她身邊也渾然不覺。

懷柏接過茶,朝佩玉微微一笑。

盛濟這才回神,捧著茶,對懷柏心悅臣服。

在從前他雖然打不過懷柏,卻不覺得她厲害到哪裡去。現在想想,原來是兩人差距太大。

就像鵬鳥禦風萬裡,背負青天,燕雀卻隻要跳到榆樹枝上就心滿意足。

他曾站在一塊小石頭上,洋洋自得。待他劍道初成,見過更廣闊的天地,終於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盛濟回想往事,有些汗顏,“我以前太過狂妄,原來劍道浩瀚如海,而我不過蜉蝣。”

懷柏笑眯眯地抿了口熱茶,“不要妄自菲薄嘛,你已經超越很多人了。”

盛濟露出苦笑,珠玉在前,他隻覺自己是不堪入目的魚目。

“誰年輕的時候不輕狂呢?”懷柏笑著望了佩玉一眼:“我從前還以為自己能改變天命呢。”

佩玉心領神會,輕輕牽住她的手。

菩提葉緩緩飄落,陽光從樹隙躍下,浮塵在空氣裡遊動。

盛濟望著日影,隻覺自己是望洋興歎的河伯,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總覺得山高人為峰,隻要潛心練劍,再厲害的前輩也是可以超越的。可認識懷柏後,才發現人和人的差距並非努力所能彌補。懷柏不是高峰,而是青天,是劍道所能達到的極致。

縱然他攀淩絕頂,也終處於藍天之下。

“仙長是當之無愧的劍術第一人吧。”他不禁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