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的兒子(2 / 2)

好不容易不哭了,賀海這才問:“媽,怎麼會知道我今天出獄?”

“村裡人前幾天都傳遍了,碰到個人都問我你是不是要出來了,我尋思著可能有人得了消息吧,就過來看看。”

賀海點了點頭,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扶著老太太往車站走,村裡也有消息靈通的人,或許是知道他立功住院的消息吧,所以才會猜測他能夠減刑提前出獄。

“阿年還好嗎?”賀海啞著嗓子問道,這些年他在獄裡最惦記的就是兒子,他離開的時候,孩子隻有四歲,這都五年過去了。

賀奶奶遲疑了一瞬:“挺好的,懂事聽話,學習特彆好,平時還特彆用功,老師們都喜歡他。”

賀海悶悶地‘嗯’了一聲,嗓子像是被東西糊住了一樣。

坐車比步行快得多,八九個小時的步程,坐車兩個半小時就到了,快要進村子的時候,賀海卻突然有幾分膽怯,怕遇見認識的人,更怕見到兒子。

下午五點鐘,這個時間正好是大家夥在地裡乾活的時候,賀海在路上碰到的人不多。

像猴子進村,引人注目,相熟的親戚鄰居上來打個招呼,剩下的都避著他走,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觀望。

被老師選為學習委員的賀知年,回家就看到了原主闊彆已久的父親。

尤為顯眼的板寸頭,再加上身體極為壯碩,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樣子,不過那一雙眼睛透露著些許的酸澀,還閃著淚光。

賀知年喊了一聲爸。

“哎——阿年回來了!”

比起兒子的坦蕩自然,賀海顯然有些手足無措,想親近兒子,又不知道該怎麼親近。

“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吃!”

賀海著急忙慌的往廚房去,他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還是結婚後學的,那時候他跟王若在外麵做生意,一直都是他做飯。

雞蛋羹、清炒豆角、玉米粥,可惜家裡沒有葷菜。

“媽,我去河裡摸條魚,你幫我看著點鍋裡。”

魚倒是好摸,可惜家裡沒那麼多佐料,魚要是去不了腥味兒,那就不好吃了。

賀海把摸來的兩條魚用樹枝插起來,乾脆在院子裡烤起了魚,再撒上些鹽和辣椒麵,這可是他的拿手活兒。

一邊轉著手裡的烤魚,一邊不忘偷偷看兒子。

真是長大了,模樣也長開了,眼睛像他,耳朵也像他,寫作業的時候端端正正的坐著,一看就是好學生,不是上山下河的淘小子。

媽這些年把孩子養得很好,就是瘦了點,得趕緊把兒子喂得白白胖胖才行。

便宜父親的歸來,對賀知年來說,影響是無處不在的。

首先是一日三餐都有了葷的,魚最多,有時候也會是野雞和兔子,賀知年知道這些野雞、兔子都是從山上打來的。

他還有了一套新的書桌和椅子,是他爸在院子裡自己打的,桌麵被磨得很是光滑,還用漿糊粘了一張掛曆在上麵,沒有畫的反麵朝上,這就成了一張白色的書桌,椅子上綁了一個軟墊,是用舊棉衣改的。

院子裡坑坑窪窪的地方都被填平了,原本散養著的兩隻母雞也有了雞窩,被圈了起來。

家裡裡裡外外都被打掃了一遍,像過年時的大掃除一樣,廚房還多了一個養魚的缸,吃不完的魚就先放裡麵養著。

賀奶奶也不像之前那樣愁苦了,還有心情從外麵移來幾株花栽在院子裡,不過還是改不了嘮叨的性子。

“以前家裡的地種不完,那些就先給彆人種了,明年咱們就收回來,家裡四個人的地,種好了一年的吃喝就都有了,你就彆再想著做買賣了,以前的教訓還不夠慘嗎?”

賀奶奶一聽兒子要去城裡賣魚,整個人都要炸了,過會兒安生的日子不成嗎,錢就那麼重要,非得折騰不可?

“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國家是允許做生意的。”賀海耐心解釋道,“而且幾條魚能賣多少錢,誰會管這些。”

“那……那也不安全。”

“有什麼不安全的,媽你前幾天不是還說了,劉家這幾年一直在做生意,在家裡頭開了豆腐磨坊,還拿去集市和城裡頭賣。劉家是軍人家庭,他們家總不會做冒險的事兒。”

一提到劉家,老太太就沉默了。

劉家出了個在軍隊當團長的大乾部劉子恒,劉子恒前頭那個媳婦難產死了,留下兩個孩子。

那個時候自家老.二和王家姐妹倆都正當年,本來劉子恒相看的是妹妹王若,自家這個相看的是姐姐王竹,可老.二和王若硬是看對了眼。

後來老.二娶了王若,劉子恒娶了王竹,兩家那時候鬨的還有點兒難看。

因為當年這出事兒,大家私底下沒少把兩家拉出來做比較。

自家老.二蹲局子了,王若跑了,劉家呢,當初結婚的時候劉子恒隻是營長,現在人家升團長了,王竹還考上了大學,成了山溝裡分出去的金鳳凰。

去年過年的時候,人家兩口子還帶著孩子回來探親了,前頭留下來的那兩個孩子聽說學習都不錯,人也很懂事知禮,對王竹很親近,穿著城裡的時髦衣服、小皮鞋,在外麵拿來哄小娃娃的糖塊都是奶糖。

自家小孫子呢,瘦瘦小小的,臉上被凍出了兩坨紅,穿的衣服都是用大人衣服改的,人家十幾歲的孩子出來轉悠著玩兒,自家孫子還得去山坡上撿柴火。

老太太心裡頭也是個要強的,兒孫過成這模樣,能不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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