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聶音之手裡還捏著凶器發簪,她腦子裡飛快地轉過許多念頭,“轉移傷害”是瞞不住的,隻要她使用,顧絳就會察覺。
萬一以後真的遇上需要轉移傷害的危險時刻,顧絳有心理準備總比猝不及防的好。
聶音之相信他會理解,畢竟她現在隻有金丹修為,承受傷害的能力太弱,外麵隨便一個元嬰期的正道修士都能捏死她,她好好活著,他們倆才能好好活著。
提前告訴他,對雙方都好,還顯得她坦誠。
聶音之麵不改色地站起身,淡定坐到床沿上,“我新學會了一個衍生術,跟你有關,所以想著還是來知會你一下比較好,取得你的同意。”
顧絳抹去小指頭上的血,起床氣發作,眸子黑沉沉,絲絲縷縷的魔氣縈繞在他身周,氣場非常陰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殺人。
聶音之現在已經並不怎麼怕他了,反倒覺得他現在這樣披頭散發坐著,氣鼓鼓的樣子,有一點點可愛。
她中止“傷害轉移”的心法,皺著眉忍痛在手指上劃開一個口子,按到他唇上,“對不起嘛,你彆生氣。”
為了安撫魔頭,也為了給接下來要說的事做好鋪墊,她傷口割得很深,不用擠鮮血都直往外湧,染紅了顧絳的唇,又從他的嘴角滑下。
顧絳反應有些慢,像是還沒睡醒,聶音之一邊疼得哼唧,一邊用了點勁,主動將指頭戳進他嘴裡。
“不可以浪費食物,我獻祭那日失的血,現在都還沒補回來呢。”所以她的每一滴血都是很珍貴的。
顧絳這才伸手抓住她手腕,血痕淌到下頜,顫巍巍滴落,尚在空中,就被一縷魔氣裹住,又往上蔓延而去,將他下巴上的血痕吞掉。
他的唇動了動,聶音之感覺到指尖被柔軟的觸感包裹,舌尖來回舔舐著她的指腹。
微妙的感覺從指尖漫開。聶音之眼眸略微睜大,手腕猛地顫了一下,下意識想要抽回來,卻被顧絳更用力地握住手腕,鐵鉗似的控製著她。
吞咽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心跳一滯,視線落到他滑動的喉結,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種想要撲上去,咬一口他的喉結的衝動。
顧絳低垂著眼,專心致誌地舔著她指腹上的傷口,唇舌靈活,看上去沒有半點旁的雜念。
聶音之隻恍神了一小會兒,很快壓下滿肚子的旖旎心思,冷靜下來。她堂堂聶家大小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絕不會這麼輕易就露怯。
她手撐在榻上,傾身湊近了些,挑高了纖長的黛眉,唇角微翹,指尖動了動,故意帶著幾分玩弄的意味,壓向他的舌尖,撫過他的牙齒。
顧絳抬眸對上她的眼神,愣了下,鬆開她的手腕。
“不要了?”聶音之口氣遺憾。
她抽回手,拜這夜裡過於明亮的月色,以及修士過於敏銳的視覺所賜,她清楚地看到從她指尖到他唇上,瞬間拉長又斷開的可疑銀絲。
她到底是在乾什麼啊?
聶音之腦袋裡嗡嗡響,心裡恍恍惚惚,麵上卻裝得神態自若,手翹到他麵前,纖纖玉指染著瑩瑩水光,指尖微紅,傷口已經被舔愈合了,一截晧腕在月光中,越發清透如凝脂。
聶音之口氣裡帶著慣常使喚人的驕矜,“都是你的口水,給我擦乾淨。”
顧絳一點都沒有因為她的口氣惱怒,聽話地捏起袖擺囫圇裹住她的手。
這還不得給她抹均勻了。
“哎,算了算了,我自己來。”聶音之有點嫌棄,慌忙抽回手,掏出條手帕自己擦。
顧絳舔了她的血,渾身低沉的氣壓早就消散,起床氣蕩然無存,滿足地眯起眼睛,“你說你新學了什麼?”
對了,她是來乾正事的,不是來逗魔頭的。
“轉移傷害,是共生咒下的衍生術法之一,我如果運轉這個術法的話,在這一期間,我身上受到的所有傷害都可以轉移給你。”
顧絳撚了撚左手小指頭上已經愈合的傷,無奈道:“怎麼吃虧的總是我?”
聶音之默默腹誹,你往後吃虧的地方還多著呢。臉上表情誠懇,“這個咒術本身就不存在對等,不過你放心,一般的傷害我會自己承受,隻有危及到生命……”
顧絳擺擺手,倒回榻上,神情有些奇怪的迷離,“都行,隨你。”
聶音之啞口無言,她準備了一大堆的說辭一下子沒了用武之地,堵在喉嚨裡吐不出咽不下,總覺得有點子噎得慌。
“什麼都行,那我吃了你是不是也行?”她故意挑釁道。
顧絳嗬了一聲,非常不以為意。
聶音之被他氣到,伸出指頭戳他手臂,“你又要睡了?修士哪裡需要這麼多睡眠,你每次真的都睡著了嗎?”
顧絳沒搭理她。
聶音之不想就這麼走,回去一個人會很無聊,雖然在顧絳身邊呆著同樣很無聊,但比一個人呆著強。
她從他手臂一路戳到肩膀,鎖骨,然後猶豫了下,輕輕摸了摸他的喉結。
顧絳喉結在她指尖下滑動,睜開眼睛,轉眸看她一眼,翻身往床榻裡麵滾一圈,給她留出位置。
聶音之在床沿上坐了片刻,撩開他的長發,倒頭躺上去。
過了好一陣,她抬手捂住臉,怎麼回事?天都要亮了還睡什麼睡,她為什麼就躺下了呢?
懶惰果然是會傳染的。
聶音之看了一眼窗欞裡透出的微光,眼眸半闔,有了一點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