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絳回到小院子裡, 榻上的人睡得很沉,毛絨絨的雪兔被她捧在手裡,臉頰貼在兔子身上。
共情還沒有斷開, 聶音之在夢裡毫無防備, 心中情緒沒有任何阻礙地流淌過來,不知道她正做著什麼夢,酸澀的情緒讓他很難受。
她心裡渴望的, 還是想讓他能愛她。
兩千多年前天道規則被打破,有了正魔之分,天道對魔祖的打壓, 封魔印對魔修的消耗, 所謂天降神女渡化萬魔, 都不過是為了修複那一次被打破的規則, 撥亂反正。
兩千多年裡,已經有無數位“神女”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留下救世的傳說。四個魔祖隻剩些魔氣殘留在世, 現在唯隻剩他一個。
顧絳在她身旁躺下,將她抱進懷裡,他睡相實在不太好, 已經習慣了要把聶音之抱在懷裡睡, 不然她很可能會被他踹下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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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夜天降怒雷, 封寒纓害怕被牽連,收回了自己所有魔氣,封魔印的全部威力一下子罩在四城魔修頭頂, 當天夜裡便有不少倒黴魔修被封魔印收割了性命。
萬魔窟內黃沙漫天,濃鬱的靈氣從封魔印上飄出去,封魔印內外的正魔兩道修士都在猜測, 封寒纓是不是被這一道雷劈死了。
這不是渡劫的劫雷,那隻能是封寒纓做了什麼引來天誅之事。
直到晨曦初起時,血月影又從玄塔頂尖浮出來,守在封魔印上一夜的正道修士冷哼一聲,“他命可真大。”
聶音之還是出門後才聽說此時,抓起影蛇摸了摸,關切地問他怎麼回事,有沒有受傷。
影蛇默默朝顧絳看去一眼,搖了搖它的蛇腦袋。
師尊讓他不要亂說話,封寒纓嘴巴牢牢地守著顧絳控不住魔氣之事和昨夜之事,半個字都沒有透露給聶音之。
顧絳和聶音之沒在熔金城待太久,四座城池都去逛了逛。
萬魔窟的城池名稱十分隨便,就以城內魔修修煉的魔氣命名,熔金,鬼火,生煙,回春。中心的玄塔,又被稱為血月塔。
修煉“生煙”的魔修,以自己身軀為載體,將自己變成承載符咒陣法的靈符紙,以自身血肉養陣,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能被他們利用,動起手來,身上浮出的密集的法陣銘文仿佛刻在身上的圖騰。
有些魔修伸出一根手指頭來,那指尖上說不準就養著一種符籙銘文。
聶音之尋常都用綢緞裹住手腕上的咒印,但顧絳卻嫌麻煩,他一直將手腕那圈枝蔓似的咒印大咧咧地露著。
兩人在生煙城時,共生咒被一名魔修認出來了。
顧絳在萬魔窟中隱藏了自己的修為,隻以元嬰修為示人,那魔修興許覺得兩人不足為懼,便一直尾隨了他們一路,直到兩人入了一間茶肆。
聶音之喝著茶休息,本來生意清冷的茶肆,自他們光臨後,又陸陸續續進來兩批人,金丹、元嬰魔修皆有,一下子熱鬨了起來。
那些人分散坐在他們周邊,隱隱呈合圍之勢將他們圍在中間。
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再遲鈍的人都能感覺到異常,就連茶肆老板都遠遠避出店外。聶音之朝顧絳看去,魔頭慢條斯理地飲著茶,恍若未覺。
對方沒有直接動手,還懂得實行先禮後兵那一套。
其中一直尾隨他們的那名魔修終於上前來搭話,想要以他所養銘文符籙,換取共生咒術的功法。
他看上去二十五六歲,外表看著正值壯年,但那雙眼卻已經有些許渾濁之態,顧絳的神識傳音懶洋洋地飄到聶音之耳中,“隻是帶著摹麵而已,本相是個中年人,快步入五衰之期了。”
魔修修為在聶音之之上,是元嬰巔峰修為,元嬰巔峰修為在萬魔窟中不算頂尖,但已比大多數人實力強悍,能有一幫魔修追隨他這很正常。
對方快步入五衰之期,說明這個人也有四百多歲了,修為往上突破不了,才會現出衰老之相。在魔窟中,一旦出現這種衰敗之貌,等不到壽終正寢,就會被無數人覬覦。
摹麵可以稍作遮掩。
魔修以身養出的符籙銘文,可以放入符牌中直接激發,威力如何來自於符文等級,甚至能超出所養魔修自身一個境界的修為。他拿出的銘文,興許能有化神級彆的。
但聶音之不喜歡被人強買強賣。
血月影在整個茶肆間爆開的時候,所有魔修都始料未及,一直隱身的小黑蛇從桌子上彈下去,在黑紅交織的魔氣中充了氣一般陡然膨脹開,變成一條擁有水桶腰身的大蟒蛇,腦袋豎起來,額頭上血紅色的鱗片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影蛇!是封寒纓!”
方才還氣勢洶洶圍著他們的魔修,轉眼開始四散逃離,影蛇直接頂翻了茶肆的屋頂,一尾巴下去,拍死了一個魔修,血月影在茶肆周遭劃出一個結界,將那些四散飛出的魔修全都拍回地上。
影蛇粗壯的尾巴卷著那名魔修頭頭的脖子,尾巴尖一把扯下他臉上的摹麵,露出中年魔修的真容,啪啪拍了兩下他鬆弛的臉,封寒纓的聲音陰森森地響起,“你威脅誰呢?嗯?”
眼看封寒纓準備一尾巴將他纏死,聶音之忽然道:“等等。”
影蛇動作一頓,回過頭來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