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發表(1 / 2)

文博涵也不生氣,應該是早就習慣了彆人對他身份的驚訝,又氣壯山河地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一個十裡八鄉最高最壯的秀才,一餐能吃兩個肘子的秀才,參加鄉試時一個人要坐兩個人位置的秀才,我必然是與眾不同的秀才,承載著天命的秀才!”

許清木:……

宋玦:……

然後文博涵又蔫了下去,沮喪地說:“然而,誰能想到,天命給予我的竟然不是滿腹的文采。我寒窗苦讀,懸梁刺股,鄉試考了十次依然沒有考中舉人。卻偏偏發現了我居然很有相術天賦。”

宋玦:……

許清木:???

作為一名秀才,長得如何凶悍壯碩也就算了,最強的技能不是科舉居然是算命?

這要素也太多了。

文博涵轉頭看了他倆一眼,說:“我活著的時候就有神算之名,死了這相術能力還加強了。不信嗎?來我給你們算算,嗯,這位道長,您一命兩世,天生仙骨,而這位兄台,病骨支離,堆金積玉。”

就隻看了這麼幾眼,他就能算得這麼準。

許清木和宋玦突然都有些忐忑,他們對視了一眼,許清木又問:“那你再多看看,前世今生都能算嗎?”

文博涵再認真地看了看他們,說:“二位確實是命運糾纏,不要經常吵架啦,你倆的牽扯深,吵也吵不散。但二位都不是凡人,多的就不是我能算出來的了。”

能算出這麼多,已經相當厲害了。許清木也不強求,沒有繼續問下去,心道:難怪文博涵能預測一秒後的動向,原來因為生前就有堪破天機之能,死後還有了這樣的加成。

宋玦道:“你繼續說你的事情。”

文博涵歎氣,語氣低沉地道:“考不上舉人,窮苦潦倒,我就一邊苦讀一邊上街擺攤算卦。可能是我泄露天機太多,後來便遭了天譴。就在我好不容易考上舉人那年,朝中有我同族犯事,我被無辜牽連發配欽州,結果我剛走到這兒就病死了,被草草扔在了這個山穀裡。

“我的屍骨無人收斂,被這山穀裡的野獸蟲蟻所食,於是魂魄就被困住了,既無法投胎,也無法離開,就這樣一直在這裡飄蕩著。

“這個山穀因為地勢的緣故,千萬年來就形成了一個天然的結界,我出不去,彆的鬼物也進不來。於是,這世上那麼多人,那麼多鬼,偏偏隻有我一個在這裡,無人知曉,無人在意。

“好幾百年啊,我這麼愛說話的一個鬼,都找不到可以說話的對象。好在,偶爾會有人闖進這片林子來,能讓我見見彆的活人。我沒想害他們,就是把他們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喝喝酒,聊聊這世上的事情,讓我不至於完全和外界隔絕。

“我又怕這些人出去瞎說把什麼道士高人引來,那我就危險了,所以他們離開之前我會抹掉他們的記憶,保護下自己。

“隻是,修遠這孩子吧……實在是可愛極了,他迷路到了這密林裡,我一眼看到他就喜歡的緊。我在想,要是我活著,考上舉人之後,我一定也能成親,會有一個孩子,和他一樣可愛。

“他說他在家過得很不快樂,父母總是吵架,還逼著他做他不喜歡的事情,我真的很心疼,一時心軟,就舍不得抹去他的記憶。他離開的時候,我就教了他離魂的咒語,讓他在想見我的時候就可以隨時來。

“可我沒想到也就過了兩天這孩子就來了,而且無論我說什麼他都不走,我真的對他沒轍,舍不得凶他,自己又沒辦法把他送出去。

“他來了幾天我就想開了,他魂魄離體這麼久,父母很快就會請先生,到時候先生找來,差不多也就是我的最後期限了。我以為……最後結果我的會是那群和尚,沒想到……居然是你這樣一個小道士。

“算啦,無所謂啦,這種日子我也過夠了。太寂寞了,真的太寂寞了,沒有人會明白的。”

文博涵說得很輕快,但他說完,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沉重。

宋玦靜靜地看著文博涵,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樣無人的寂寞,他似乎也經曆過。

但他想不起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文博涵突然輕笑,望著天朗聲道:“灰飛煙滅也比現在這狀況要好,我受夠了。”

孟修遠沒太聽懂文博涵的話,但被這凝重的氛圍嚇到了,他連哭都不敢大聲哭,隻是緊緊抱著文博涵的胳膊,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淚水。

文博涵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說:“我給兩位哥哥講故事呢,就像是我給你講的精衛填海、女媧補天的故事一樣。你聽話跟著兩位哥哥回去,下次再來找我玩,要是你不聽話,以後我就不見你了。”

孟修遠被這威脅嚇到了,小聲抽噎了很久,然後轉過頭來看許清木和宋玦,吸著鼻子說:“我會聽爸爸媽媽的話的,我馬上就回家。”

文博涵在孟修遠的身後對著許清木用唇語說了幾句話,連帶著手腳都在不停地比劃,許清木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是在說:殺我的時候不要讓他看到。

許清木想了想,就對孟修遠說:“那你休息一會兒,睡一覺,醒來就到家了。”

孟修遠點點頭,許清木就在他的眉心一點,孟修遠便閉上了眼睛昏睡了過去,魂魄在許清木的手裡變成了一小團白色的煙霧。許清木將那魂魄拎起來,找了半天沒找到合適的地方存放,於是靈機一動,塞進了自己的手機掛件裡。

文博涵見孟修遠安全了,然後就捂著胸口再次往地上一倒,望著天說:“灰飛煙滅之前能認識修遠這樣可愛的小友,我也算圓滿了。”

許清木蹲下來,看著他道:“你沒有做過壞事,但屍骨散落,又在人間滯留了幾百年,確實是沒辦法去陰司報道投胎,連超度法事都沒用。”

文博涵的唇邊勾起一抹笑,說:“是啊,我知道,所以,看在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的份兒上,給我一個痛快吧。”